“……这渠正言在华夏军中,被视为宁毅的弟子,他参加过宁毅的授课,但能在战场上做到此等地步,乃是他本身的天赋所致。此人武力不强,但在用兵一项上,却深得‘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之妙,不容小觑,甚至有可能是西南华夏军中最难缠的一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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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华夏第五军第四师,据传被称为特种作战师,为渠正言出谋划策、执行军务的参谋长陈恬,是宁毅的弟子,宁毅每有奇思妙想,也多在这第四师中做验证,接下来的大战,对上渠正言,何等战法都可能出现,诸位不可掉以轻心。”
“……第五军第五师,师长于仲道,西北人,种家西军出身,算得上是种冽死后的托孤之臣。此人在西军之中并不显山露水,加入华夏军后亦无太过突出的战绩,但操持军务井井有条,宁毅对这第五师的指挥也如臂使指。之前华夏军出凉山,对阵陆桥山之战,负责主攻的,便是华夏第三、第五师,十万武朝军队,摧枯拉朽,并不麻烦。我等若过于轻敌,将来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
“另外,西边传来消息,宁毅安排在吐蕃、大理交界达央部落的两万精锐,已经拔营东进了,这两万余人,都是参与了小苍河大战,而且多是最后撤离的精锐队伍。谷神大人派了使臣,试图策动如今避在吐蕃的郭药师,抄底达央……但郭药师闻之色变,不敢动手……”
高庆裔讲述着这次大战的参与者们,如今华夏军的高层——这还只是开头,女真人平日里或许便有不少议论,后方投降的武朝将领们却不免为之咋舌。
对于华夏军中的许多事,他们的了解,都没有高庆裔这般详细,这桩桩件件的讯息中,可想而知女真人为这场大战而做的准备,恐怕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方方面面的开始了。
这十余年来,虽然在武朝常常有人唱衰金国,说他们会迅速走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结局,但这次南征,证明了他们的力量并未衰减太多。而从宗翰、高庆裔这些将领的重视之中,他们也渐渐能够看得清楚,位于对面的黑旗,到底有着怎样的轮廓与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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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作战会议开完之后,第五军第二师的队伍便要从梓州开拨。
中午时候,上万的华夏军士兵们在往军营侧面作为食堂的长棚间聚集,军官与士兵们都在议论这次大战中可能发生的情况。
长棚一侧,宁毅与众多高层军官同样在这边落座用餐,总参谋长李义,二师师长庞六安,一师师长韩敬,四师的渠正言等人都聚集在此,此外,还有二师的部分旅、团长。众人聚集起来议论战事,倒也并不避讳周围的士兵。
“这次的仗,其实不好打啊……”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哪次好打过。”
“完颜阿骨打死后到现在,金国的开国功臣中还有活着的,就基本在这里了……嗯,只少了吴乞买、希尹、银术可……”
“主力二十万,投降的汉军随随便便凑个二三十万,五十万人……他们也不怕路上被挤死。”
“他们还抓了几十万百姓,加起来算个护步达岗了,哈哈。”
“乐观可以,不要轻敌……拔离速、撒八、余余、讹里里、高庆裔、宗翰一家子……都是十年前就攻过汴梁的宿将,手上人命无数,不是老爷兵比得了的。以前笑过他们的,现在坟头树都结果子了。”
“没有轻敌,我现在手上就在出汗呢,看看,不过啊,都清楚,没得退路……五十万人,他们不一定赢。”
“不对,谁家坟头会种树啊……”
“……得这样想,小苍河打了三年,然后这边缩了五六年,中原倒了一片,也该我们出点风头了。否则人家说起来,都说华夏军,运气好,造反跑西北,小苍河打不过,一路跑西南,后来就打了个陆桥山,很多人觉得不算数……这次机会来了。”
“理论上来说,兵力悬殊,守城确实比较稳妥……”
“没有办法的……五六万人连同宁先生全都守在梓州,确实他们打不下来,但我若是宗翰,便用精兵围梓州,武朝军队全放到梓州后头去,烧杀劫掠。梓州往后一马平川,我们只能看着,那才是个死字。以少打多,无非是借地势,搅浑水,将来看能不能摸点鱼了……比如说,就摸宗翰两个儿子的鱼,嘿嘿嘿嘿……”
“哎……你们第四军一肚子坏水,这个主意可以打啊……”
“这叫攻其必救,机密、机密啊……桀桀桀桀……”
“懂,懂……桀桀桀桀桀桀……”
华夏中高层军官里,对于这次大战的基本思想已经统一起来,此时饭桌上聊起,当然也并不是真正的机密,无非是在开战前大家都紧张,几个不同军队的军官们遇上了随口调侃爽一爽。
宁毅对这类事情并不阻止,偶尔自己也会参与其中倒点坏水。看着隔壁桌的团长、参谋们各自瞎掰,他与韩敬、渠正言等人也在调侃扯皮。
女真人杀来,死守梓州并不现实,只能从梓州往前,先籍着崎岖的山林地势做文章。庞六安率领的第二师是阻击的主力,下午便拔营,第二师拔营后,随之而来的是一支五千余人组成的驮马队伍,这原本是华夏军商业部的全副马匹家当,如今拨归韩敬指挥。
西南虽然有成都平原,但在成都平原外,都是崎岖的山路,走这样的山路需要的是矮脚的滇马,战场冲阵虽然不好用,但胜在耐力出众,适合走山路险路。梓州往剑阁的战场上,若是出现什么急需救援的情况,这支马队会提供最好的运力。
华夏军中,韩敬用兵灵动,也指挥过马队,适合当这中间的救火队,不过最近这几天,四师师长渠正言便缠上了他,死乞白赖地跟他分了三百匹马,然后又想多要两百匹。每日里还缠着韩敬说:“我有一个想法,将来很可能有用,韩兄考虑一下帮我……”
对于渠正言这个整天愁眉苦脸而又一本正经在想事情的“小老头”,韩敬有时候愿意帮忙,有时候就比较崩溃:“开什么玩笑,为你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要配得上的计划,我要将命令下到连级,你走开你走开,你让下面人专心打仗好不好!”
“不用不用,韩师长,我只是在你守的那一边选了那几个点,女真人非常可能会上当的,你只要事先跟你安排的几位团干部打了招呼,我有办法传信号,我们的计划你可以看看……”
“看看你个蛋蛋,太复杂了,我大老粗看不懂。”
“不对不对,韩师长用兵灵活不拘一格,正好配合……配合一下。”
“老子以前是土匪出身!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算计!你别夸我!”
“……那你分我两百匹马。”
“……我……”韩敬气得不行,“我分你个蛋蛋!”
这样的事情偶尔发生,韩敬便趁着吃饭到宁毅这里来告状,宁毅挥着手并不参与:“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要不你打他一顿吧,渠正言看着就不经打……”
其实这样的事情倒也并非是渠正言胡闹,在华夏军中,这位师长的行事风格相对特殊。与其说是军人,更多的时候他倒像是个随时都在长考的棋手,身形单薄,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他在统兵、训练、指挥、运筹上,有着极其出色的天赋,这是在小苍河几年大战中崭露出来的特质。
在那三年最残酷的大战中,华夏军的成员在历练,也在不断死去,中间磨砺出的人才众多,渠正言是最为亮眼的一批。他先是在一场大战中临危接下排长的职位,随后救下以陈恬为首的几位参谋成员,之后辗转抓了数百名破胆的中原汉军,稍作整编与恐吓,便将之投入战场。
以这数百汉军的底子,他救下上百被困的华夏军人,随后双方并肩作战。在一场场残酷的奔走、战斗中,渠正言对于敌人的战略、战术判断近乎完美,而后又在陈恬等人的辅助下一次一次在生死的边缘游走,有时候甚至像是在故意试探阎王爷的底线。
例如以不到两千人的队伍策动七千余中原汉军进攻达赉的上万主力,这两千人还被分成两批,一批扮主力,一批扮援兵,每到前线快被击溃时,“援兵”便恰好出现给自己人打强心剂。在小苍河打得最危险的几次战斗中,他扮神又扮鬼,不光骗敌人,而且骗自己——当然骗得最多的还是投降的汉军,而这些汉军中幸存的,如今倒也都是华夏军的正式成员了。
这一次次的走钢丝只是无奈,好多次仅以毫厘之差,可能自己这边就要全线崩溃,但每一次都让渠正言摸鱼成功,有时候宁毅对他的操作都为之咋舌,回想起来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