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姬雅笑道:“这么快就认输了?好情郎,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将第三株草药凭空抛向拓拔野。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今天也不知吃了几根草,都快变成山羊了。”微笑接过,放入口中咀嚼吞服。滋味辛寒苦涩,入喉如刀割,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减。
灵山十巫紧张地望着他,见他过了许久仍是脸色如常,心中沮丧失望,登时纷纷跌坐地上。
六侯爷等人齐声欢呼。洛姬雅捡起那伏羲牙悠然道:“这伏羲牙乃是灵山至宝,你们竟连它也输了,当真是愧对祖宗呢!”
十巫郁怒懊悔,无以复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巫谢、巫礼仰头长叹道:“噫乎兮!斯可痛……”“矣”字还未说出,突然被巫咸、巫彭齐齐跳起,分别当头击中,口中喝道:“他奶奶的,老子让你痛!”巫抵、巫盼也跳了起来,浑水摸鱼,却被巫即、巫罗猛地指住脖子,扭做一团。一时间,八兄弟气急败坏地扭打在一处,“劈扑”之声大作。“嗟夫!”“噫乎兮!”不绝于耳,只有巫姑、巫真跺足呼叫不己。
拓拔野走到洛姬雅身旁,微笑道:“仙子,我只答应你到此处搜集三百六十种天下奇毒。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伏羲牙就还给他们吧!”
洛姬雅笑吟吟地瞟着他,红扑扑的苹果脸上酒窝深深,甜声道:“你倒心软得很!好吧!反正这劳什子蛀牙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就送了你做人情吧!”竟果真将那伏羲牙递送给拓拔野。
拓拔野想不到她如此乾脆,倒是一时愣住,正要伸手去接,洛姬雅突然又将伏羲牙稍稍一缩,笑道:“是了,这等宝物,也不能白白送了给你,你需得拿一样东西与我交换。”
拓拔野笑道:“什么?”
洛姬雅侧头冥想,突然灿然笑道:“眼下你还没有,等到日后你有了,我自然会向你要的。”
拓拔野心想:“眼下我没有的东西?那又是什么?”他心中自觉友情、爱情这一切最为在乎的东西,现在皆有。眼下所没有的东西也并非是他想要之物。因此即便那时这妖女当真跑了来取,送她也无妨。当下笑道:“一言为定!”
洛姬雅抿嘴微笑,摇头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那就是太过心软,也太容易轻信人啦!这般随口答应,知道将来会后悔吗?”嫣然一笑,将伏羲牙递了给他。
拓拔野云里雾中,见她背着双手,一蹦一跳地走开,微微一笑,不再多想。转头笑道:“十位前辈,想要回这伏羲牙吗?”
灵山十巫闻言登时跳了起来,盯着他齐声道:“自然想要!”
拓拔野笑道:“那么你们需得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巫咸、巫彭喜道:“他奶奶的,别说一个,十个我也答应。”
拓拔野微笑道:“只要你们答应从今往后,免收任何草药,尽心尽力地为所有到山下问诊的病人看病,这伏羲牙我便双手奉还。”
灵山十巫哇哇乱叫,争吵了半晌方才平静下来。巫咸、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那些草民的命岂能抵得上这些珍稀药草?”见拓拔野扬眉而笑,连忙收嘴,喃喃道:“倘若大荒所有病人部跑来找老子看病,老子岂不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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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笑道:“这有何难?你们不能立书讲学,让你们弟子帮你们为百姓看病么?”
十巫面面相觑,纷纷大喜道:“是极是极!”
明月朗朗,夜风簌簌。拓拔野、蚩尤等人在两株手掌巨树之间徘徊,等候真珠与烈烟石的消息。巨树洞中光芒晃动,人影伸缩,拓拔野的心也随之跳动。
六侯爷叹道:“想不到真珠瞧起来娇娇怯怯,关键时刻竟如此勇敢决断。”瞟了拓拔野一眼传音笑道:“现在她为了你舍却一切,你可不能再负她了。”
拓拔野沉默不语,耳中回响的满是龙神那句“若无呷蜜意,切勿攀花枝”。突然又想起适才洛姬雅摇头叹息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么?那就是太过心软……”。虽然那日与雨师妾重逢之后,他心意已决,但面对真珠如此深情、如此抛弃一切的生死追随,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适才真珠随着巫抵、巫盼进入那巨树之时,他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叫住,但突然想起那日纤纤因受拒而羞愤自刎,这人鱼羞怯娇弱,倘在此时决意抛弃一切时遭拒,岂不是更加……心中烦乱,终于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蚩尤皱眉叹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这乌贼……”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心道:“当日对纤纤忍心拒绝,今日却不忍拒绝这人鱼,这小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当是时,突听成猴子叫道:“真珠姑娘出来了!”拓拔野心中一震,回头望去。只见真珠低着头袅袅娜娜地走出。六侯爷“咦”了一声讶然道:“你……你没有换一双腿吗?”
众人纷纷凝注她那雪白纤巧的双足,丝毫分辨不出。但心想:以六侯爷对女人肢体的眼力,应当决计不会看错。拓拔野心中又惊又喜,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真珠低头不答,红着脸从众人中间穿过,突见巫抵、巫盼从她身后追出,吵吵嚷嚷道:“喂!怎地又不换了?他奶奶的,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么?”
巫抵埋怨道:“都是你,那双腿上的腿毛也没有刮乾净,岂不是吓坏这美人鱼吗?”
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没刮毛的自然是最新鲜,难道拿一双去年的陈腿吗?”
巫抵道:“错了错了!谁说长毛的最新鲜?难道发霉长毛的东西也新鲜吗?”两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忘了去追真珠。
拓拔野见真珠低头朝林中走去,连忙大步追上。见她低头疾行,双颊晕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登时惊道:“真珠姑娘,怎么了?”真珠听他关心发问,登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拓拔野怜心大起,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是那两个精灵吓坏了你吗?”真珠咬着唇接连摇头,泪水一颗颗从尖尖的下巴上滴落。
拓拔野最看不得女人掉泪,连忙伸手轻轻地擦拭她的脸颊。真珠全身颤动,轻轻拨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红着脸低声道:“别……”
拓拔野微微尴尬,微笑道:“对不住,我轻浮了。”
真珠连连摇头,低头半晌,几次欲语还休,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不!我……我……我喜欢……”声音细不可闻,脸羞红得如熟透的苹果,全身颤抖,那一个“你”字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
拓拔野心中一荡,涌起无限柔情,微笑道:“我知道。”
真珠“啊”地一声,靠在一株树上,羞不可抑,不敢抬头望他一眼。突然眼圈又是一红,低声道:“拓拔城主,真珠真是自私,你一定讨厌我了吧?”
拓拔野大奇,讶然道:“真珠姑娘何出此言?”
真珠低声道:“拓拔城主的心里只有雨师姐姐一个人吧?”
拓拔野一呆,脑中突然又闪过那白衣女子的身影,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真珠道:“真珠知道,喜欢……喜欢一个人,是应该不计较自己,全心全意地为他好,让他快乐。”话音细微颤动,实是鼓足了万分的勇气。
“但是真珠明知拓拔城主心中只有雨师姐姐,却依然自私地想要……想要……想要陪在拓拔城主身边,甚至连爹爹、姥姥、鲛人国的乡亲百姓都不顾……却没有想到,这样会让拓拔城主多么地为难。”说到此处,已是珠泪簌簌。
拓拔野想要开口,真珠急忙摇头道:“拓拔城主,你先听我说完。”擦了擦眼泪,柔声道:“真珠又胆小又懦弱,许多话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但是,但是今日再不说,只怕拓拔城主就要越来越讨厌我啦!”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虽然依旧羞红着脸,但已经勇敢了许多。
“真珠在那龙鲸肚子里第一次瞧见拓拔城主的时候,就像……着了魔一般,不知道害羞,每天每夜脑海里,心底里,都是你的笑脸和声音。姥姥说我是人鱼,这样的念头荒唐可笑,让我不要再想了。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是……但是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真珠实在无法让自己不想你。”她不敢抬头,怯生生道:“拓拔城主,我这样不知羞耻地胡说八道,你会瞧不起我么?”
拓拔野虽然早已知道这人鱼的情意,但第一次听见她不顾羞涩与矜持,勇敢地朝自己吐露心事,仍不免心神大震,又是怜惜又是感动,当下摇头微笑道:“自然不会!真珠这么勇敢,让我好生敬佩。”
真珠红着脸道:“谢谢你。”似乎更增勇气,顿了顿,又道:“你和蚩尤大哥来到大荒以后,我的心就空荡荡的,好像连魂魄也飘散了。虽然鲛人国复国了,爹爹重定了;我也搬回了宫里。但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欢喜。那天候爷笑嘻嘻地来找我,说龙神陛下要我们去大荒找你和蚩尤大哥,我听了好生快乐,恨不能立时飞到大荒去。今天想来,多半是候爷在骗我吧!候爷,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开心吧?看他平时那么风流放浪,其实却是个又细心又温柔的好人。”
真珠低声道:“候爷从龙神陛下那里拿来‘天足丹’,问我愿不愿意忍受一些疼痛。拓拔城主,只要……只要能见到你,就算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真珠也愿意。”
拓拔野见她低头红脸,将心事一点一点地吐露,心中大为感动,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中。
真珠道:“在雷泽城见到你,我好生欢喜,那些疼痛都丝毫感觉不到了。拓拔城主,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雨师姐姐,何况,何况即使没有雨师姐姐,你还有纤纤圣女。真珠从来没有奢望能……能与拓拔城主……如何。只要能默默地跟在拓拔城主身旁,远远地看着你,听听你说话的声音,真珠就欢喜不尽了。即使你始终没有注意我,也不打紧。
“这些日子,真珠跟着你走了好些地方,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心里始终快乐得很。这是十几年来,真珠最为幸福的日子了。真珠多么想,能永远这么跟随在你的身边,哪伯到天涯海角,哪怕进火海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