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那只七彩凤凰猛地将斜冲而来的火凤凰撞得光碎形裂,夜空中突然绽开绚丽缤纷的彩色光晕,仿佛涟漪一般刹那间层层荡漾开来。烈烟石“啊”地一声,嘴角沁出鲜血,猛地朝后飘飞。
七彩凤凰稍稍晃动变形,立时又雷霆闪电般撞上拓拔野仓促间发出的碧木光波。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冲撞声,那翠绿色的光波轰然炸裂,几道绚光冲天射起。
拓拔野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撞到身后的蚩尤。两人朝后翻飞,重重地往庭院中摔去。“喀嚓”一声,压断了一株大树,摔在卵石小径上,痛得齐齐呻·吟失声。
烈烟石见蚩尤龇牙咧嘴,“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接连不休,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便要汹涌流出。
曲乐大作,“咻咻”密响,蜮人无影箭再次暴雨怒射。四道人影飞冲而出,朝着躺在地上的拓拔野与蚩尤扑去。南荒四大高手适才一直袖手旁观,直到此刻才乘隙偷袭。
拓拔野二人被赤霞仙子的真气凤凰撞得真气岔乱,虽然经脉并未再受损伤,但一时间也无法以定海珠将密雨似的无影箭反弹激射。当下一面忍痛凝神,真气鼓舞,将射来的无影箭矢震落开来;一面翻身跃起,背靠背,调息戒备。
毛金光率先攻到,大吼一声,泰山压顶,两只巨大的手掌当头拍下,十爪如钢刀,锐利生风。蚩尤正怒火如沸,见这丑怪猩猩当头扑下,红眼狰狞,口涎涔涔,更添厌憎怒意,吼道:“滚你奶奶的大龟蛋!”猛地翻身飞腿,闪电般穿过毛金光的两只大爪,一脚迅猛地揣在他的丑脸上。
毛金光想不到他受伤之后竟然恢复如此之快,骠悍至斯,丝毫不及闪避。
“喀嚓啦!”一声脆响,毛金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痛吼,巨大的身躯冲天飞起。鼻梁骨和右颧骨已经被蚩尤一脚踢得粉碎,右眼珠竟然朝外挤飞,带着血丝与绿脓划过半空,落在一个鸾凤族蛮女的双·乳之间;血红色的眼珠在那莹白粉嫩的肉球中间跳了一跳,夹在乳沟中,狰狞地瞪着那蛮女。蛮女大骇,尖声大叫,忙不迭地丢了手中乐器,手指乱弹,将它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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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金光剧痛攻心,十爪掩脸乱抓,变形的脸上血痕遍布,痛声狂吼,更如疯魔。重重地摔在一株大树上,登时将树干打得粉碎。
蚩尤哈哈狂笑,身形一转,苗刀电舞,狂飙似的撞上炙天羽当空砸下的雷霆双椎。“轰隆”巨响,嗡嗡不绝,炙天羽双手发麻,身不由己地朝后翻了五、六个筋斗,方才顿住,急忙振翅翔空,心中大骇。
蚩尤适才不明究底,被赤霞仙子制住,险些身受重伤,心中已是羞怒交集,狂性大发。被南荒众高手乘隙围攻,脑中更加怒火熊熊,烧得双目赤红。狂野真气瞬间爆发,倍增倍长。电光石火之间,一脚踹飞体重逾千斤的毛金光,连气也不喘,又是一刀将炙天羽震飞。骠悍狂野的气势,登时将庭院中众人震住。
烈烟石翠绿妙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蚩尤,嘴角淡淡微笑,但泪水却终于淌落下来。瞧着蚩尤狂野怒吼,在无影箭雨、鸾凤歌舞之中纵横来去,将南荒高手打得不住后退,心中暗自欢喜。
突然听见赤霞仙子传音叹道:“冤孽!到沉香亭去,我有话要对你说。”烈烟石心中一凛,不敢抬头望她,猛地飞身掠起,朝着庭院外飘然飞去。
赤霞仙子假意叱道:“你往哪里走?”红影飘飘,紧随在后。
米离闻声变色,立时也翻身越起,紧迫而去,但刚越过墙头,却见月光如水,四野空荡,山下城舍街巷空幽冷寂,哪有半个人影?
烈烟石御风疾飞,刹那间便掠到半山的沉香亭中。赤霞仙子如影追随,突然双袖一振,“哧”地一声,四周蓦地晃动,如水波荡漾,一道透明的光墙将二人笼罩其中。而此时远处,米离恰好掠出墙头,四下张望,瞧不见她们的身影,在墙外踌躇片刻,又跃回栖霞山苑中。
赤霞仙子施放幻觉仙法中的“隐身墙”,四周之人在一刻钟内瞧不见她们身影,也听不见她们的谈话。
烈烟石见赤霞仙子凝视自己,脸上又是哀伤又是失望。她自小师从赤霞仙子,心底将她视为母亲一般,乃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让她敬畏的人。见她这般神情,心中登时大为惶惑紧张,跪倒在地,低声喊道:“师父!”
赤霞仙子叹息道:“烟石,你……你太让我失望啦!”
烈烟石心中委屈、难过同时一道涌将上来,泪水涔涔,颤声道:“师父!弟子没有叛族!六叔他……”
赤霞仙子摇头道:“我知道。”烈烟石一怔,她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帮着米离一道捉拿他们?她失望的又是什么?心中一阵迷惑,又蓦地一跳,晃过一个念头,苍白的睑颊登时变得通红。
果听赤霞仙子淡淡道:“你体内的紫火真气、情火真气是怎么来的?”烈烟石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低声回答,声音细如蚊吟。
赤霞仙子喝道:“大声一些,我听不见!”
烈烟石全身一震,自小到大,赤霞仙子慈爱和蔼,不管她做错什么,从未疾言厉色;她这般发怒,更是见所未见。委屈、害怕,泪水更加汹涌而出,大声道:“我……我去了宣山帝女桑。”
赤霞仙子猛地一颤,脸上闪过悲伤、痛苦的神色,缓缓道:“果然如此。”声音低沉悲凉,竟似伤心已极。
烈烟石惶恐、担忧、难过、畏惧一齐翻涌,交相陈杂,心中突然一阵后悔,忖道:“早知师父这般难过,我便不上那宣山了……”但忽然又想起蚩尤那桀骜不驯的脸容和那愤怒的神情,心中登时一阵颤动。蓦然觉得,即便是此刻时光倒转,瞧见蚩尤冒着危险冲上炽热的宣山,她多半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紧随而去。
见她茫然望着前方,碧翠的泪眼中闪过柔和的光泽,苍白的脸上突然一片嫣红,赤霞仙子心中登时“咯咚”一响,淡淡道:“你体内的元神是南阳吗?”
烈烟石微微一震,点头应是。当下将这些日子发生之事一一讲述,自己对蚩尤的微妙感觉自然略过不提。但说到“蚩尤”二字时,声音忍不住有些波动,眼神也变得柔和朦胧起来,仿佛春水乍破,涟漪荡漾;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漾出温柔的笑意。
赤霞仙子心中大震,先前那强烈的不安在这一刹那得到了证实。八郡主自小便是爱恨两极,强烈的极端性子;孤傲冷漠,自小除了对她与烈炎之外,从不关心其他任何人或事。她提到蚩尤时,那不自觉变化的眼神、笑容与声音,以及念力的强烈波动,都是从未有过之事。那勇武桀赘,狂野如不驯凶兽的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能在短短十余天之内,彻底震碎并融化烈烟石冰山似的心扉?竟能让烈烟石方才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冒犯恩师尊严而拼死相救?赤霞仙子的心里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恐惧,难道一百多年前那令她悲痛欲死的一幕,注定偏偏要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重演吗?
赤霞仙子凝神敛意,淡然道:“蚩尤?就是你适才拼死保护的少年吗?”
烈烟石脸色“唰”地苍白,又突然变得嫣红一片,低声道:“是。”从师父那平淡而奇特的语气中,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被其锐眼完全洞悉;害怕、愧疚、羞涩、欢喜交叠翻涌,心中说不出的紧张。
但等了片刻,却不见任何下文。悄悄抬头,看见赤霞仙子正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神色疲倦,竟似乎在刹那间苍老了许多。烈烟石心中难过、惶惑,低声道:“师父?”
赤霞仙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你走吧!和那蚩尤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回来了。”
烈烟石宛如当头挨了一棒,脑中轰然作响,心中迷乱,哭道:“师父!我……我绝不离开你!”
赤霞仙子淡淡道:“在你心中,你还当我是你的师父么?”
烈烟石哭道:“我自然当你是师父,我……我……”泪水汹涌,喉咙堵住,想说却不知说些什么,心中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赤霞仙子目中突然泛起一丝泪光,厉声喝道:“既然当我是师父,我说的话你怎么一句也记不得?我告诉你多少次,决计不要去宣山,决计不要靠近帝女桑!可是你听了么?”
烈烟石泣声道:“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烈烟石此时方知师父乃是担心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又是羞惭,哭道:“师父……”
赤霞仙子瞧着烈烟石哭得这般难过,心中怜惜疼爱,叹道:“你……好生糊涂啊!”探手轻抚她的头发,摇头道:“一百多年来,我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你,一个便是你体内的南阳仙子。当年你师姐南阳仙子,天资远胜于你,却和你一样的性子,好走极端,爱恨两极。结果因为一段孽缘,终于落得生死两难的下场,在帝女桑里忍受几百年的煎熬。难道……难道你也要像她一样吗?”
烈烟石全身一震,又听赤霞仙子说道:“当日我眼睁睁看着赤帝将那孩子焚烧于三昧紫火中,仿佛那烈火也烧在我身上一般。圣女必须心如磐石,但是那一刻我却忍不住痛哭失声。我知道赤帝的心底比我更痛苦,但是她是亚圣女,是未来的火族圣女,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全族的荣辱。她……她不能不死啊!”
言语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哀痛。赤霞仙子素来典雅从容,烈烟石极少见到她如今夜这般喜怒哀乐强烈波动。
赤霞仙子摇头道:“南阳在三昧紫火中那淌着泪的笑脸,始终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她为了那段孽缘,竟至死不悔!喜欢一个人,竟会让她决断地抛弃这世间的一切吗?我的心中竟然有些害怕,倘若第二个弟子也是这样呢?于是自那以后的一百年里,我再也没收过任何弟子。但是我终于老了,不能永远做这火族的圣女;十五年前,我重新开始寻找合适的传人。”
赤霞仙子叹道:“但是圣女与赤帝、长老不同,必须由天生火灵的女子担任,而这女子又必须是长相清秀,聪明伶俐的处·子,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像南阳那样!我在全族少女中足足挑了三年,才在你父母的葬礼上发现了你;那时厅堂中一片悲伤,你哥哥烈炎伏在父母的灵柩上痛哭不己,而你却笔直地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滴泪水。我非常惊讶,心想:‘只有这样坚强冷漠的女孩,才能做心如磐石的火族圣女。’于是我选中了你。”
烈烟石心中微震,又想起蚩尤几次三番说的话。难道自己当真是一个冷漠而自私的人吗?心中刺痛难过。
赤霞仙子道:“我将你带回栖霞山苑,传给你所有的仙法、武学以及圣女的礼仪。十二年来,看着你一点一点成长为亚圣女,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欣慰、骄傲。只希望你能尽快地替代我,做这火族一百零六城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