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大汗淋漓,皱眉凝望赤松子等人,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当世几大超一流高手就这般绞麻花似的纠缠凝固,动弹不得,随着业已昏厥的拓拔野的节奏当空悠悠旋转,惊愕、惶恐、迷惑……面面相觑。
雨师妾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滑稽,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但是蓦地又是一阵害怕:倘若连白帝也不能将他们分开,天下又有谁能做到?这般持续下去,究竟后果如何?拓拔野会不会经脉尽碎而死?
暖炉“劈啪”脆响,火光渐渐地黯淡了。幻光流彩,霓虹闪耀,五人在半空中无声地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五道真气汹汹冲涌,在拓拔野的经络中绞扭激撞,仿佛从不同雪山冲卷下的冰川融水在同一个河道里撞击回旋。每一次碰撞都要带来惊涛骇浪,形成更大的涡旋。拓拔野的经脉不断地迸裂,又在各种真气的挤压下,不断地自动续接。但是,随着那股螺旋巨力越来越猛烈,外涌而人的四属真气越来越强大,经络迸断速度逐渐快过了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炉火完全熄灭了,冰寒的狂风咆哮着从门缝钻入,呼号窜舞,众人透骨森寒,就连心似乎也在冷飕飕地颤抖。白帝四人团团飞转,周身真气似乎都已经被吸尽了,但双手却依旧生了根似的贴在拓拔野的身上。
“仆仆”闷响,拓拔野的肌肤突然开始鼓动起来,此起彼伏,宛如海浪;体内彩光变幻,透明如灯笼,无数绚芒真气乱窜飞舞,直欲迸爆冲出。毛孔迸裂,丝丝气芒沉溺散出,在黑暗中宛如万道青烟彩雾,缭绕飞舞。
雨师妾芳心乱跳,酸软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拓拔野体内真气汹汹爆舞,绿光波碎,鲜血如汗,一颗颗地渗出皮肤,心里焦急、慌乱、害怕、迷惘……忖道:“难道他当真要死了吗?”想到此处,登时锥心恐惧,呼吸不得。
当是时,屋外狂风恣肆,大雪飞扬,远远地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喊。四人侧耳倾听,却又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屋内黑暗寒冷,死一般的沉寂。拓拔野体内的绚光忽明忽灭,照得四人的面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屋外突然响起一片喧哗之声,脚步“沙沙”,如潮涌近,隐隐听见槐鬼、离仑等人叫道:“北海神上留步,白帝有命,明日清晨以前,不许任何人打扰龙神太子……”
只听一人阴沉沉地厉声喝道:“既是生死决斗,自然到死方休,你们金族仗着是东道主,就想要袒护那小子吗?拓拔小子,快滚出来!他奶奶的,想当乌龟,缩着脑袋装死吗?”竟是禺京!真气充沛雄浑,震得屋内回音袅袅。
白帝等人一凛,齐齐闪过一个念头:“这厮恢复得好快!”
“乒乓”之声大作,惨呼不断,禺强狞笑道:“老子原本只想要那小贼的彻命,你们既要找死,那便怨不得我了!胆敢挡我者,格杀勿论!”
惊呼怒喝不绝于耳,双头老祖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直往石屋大门逼迫而来。
雨师妾心中大骇,此刻拓拔野经脉伤毁,昏迷不醒;白帝、赤松子等人又精疲气竭,动弹不得,倘若被这老怪冲入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一阵闷响惊叫,似是众金族卫兵纷纷抛飞跌落,禺京冷森森地叫道:“再不出来,老子就拆了你的乌龟壳!”声如惊雷,竟已在石门之外。
“轰!”石门迸裂炸舞,狂风呼卷着漫漫雪花,潮水似的冲入。
隆叫迭起,四个金族卫兵一齐破撞飞入,“砰乓”连响,鲜血进射,转眼变作四具尸体,软绵绵地从石墙上缓缓滑落。
双头老祖齐声桀桀怒笑道:“臭小子,纳命来!”大风鼓舞,气浪爆炸,黑光如电飞舞,刹那穿空冲到。
“呼隆!”老怪身在半空,左臂猛然进涨,八道炽烈乌光从奇经八脉汹汹激射而出,宛如黑龙呼啸,绕臂飞舞,蓦地在拳头处绞缠为一条巨龙,咆哮奔腾,雷霆万钧地飞撞在拓拔野的咽喉!
“轰隆隆!”惊天震响,绚光炸射。
雨师妾刺眼难当,双耳欲聋,喉中一甜,只觉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当胸猛撞而来,双手剧痛,两股真气汹涌澎湃地从掌心倒灌而入。
“砰!”白帝、赤松子、风伯、雨师妾登时脱离飞散,身不由己地冲天飞起,撞向屋顶。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屋内万千道霓光眩目闪耀,菊花似的丝瓣飞扬,层层翻涌。巨震轰天,气浪蓬鼓,整个石屋蓦地迸爆炸射!
“喀啦啦”脆响叠爆,双头老祖发出一声惊骇凄厉的惨叫,笔直地从雨师妾眼前飞过,半空划过一个圆弧,当头插入雪地之中。
狂风呼啸,大雪纷扬,片片雪花合着冰层,悠扬地卷舞着,无声地飘落在茫茫雪地上。白帝四人匍匐在地,拓拔野低首垂肩,盘坐于石床上,似乎犹在沉睡之中,周身闪耀着淡淡的碧光。
数十丈外,双头老祖枯木似的倒插于冰雪之中,双腿僵直开叉,动也不动。一只雪鸦“哑哑”叫着,悠悠地落在他的脚心上,昂首睥睨,扑扇翅膀。
数百名金族卫士瞠目结舌地伫立于风雪之中,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急忙纷纷呼喝着上前扶起白帝四人,见他们虽然气息微弱,心跳犹在,方才舒了一口气。围在拓拔野身边的几个卫士突然惊叫后退,张惶望着拓拔野七窍缓缓溢出的鲜血,失声叫道:“龙神太子……龙神太子死了!”
雨师妾恍惚中听见,宛如焦雷轰顶,登时清醒。“啊”地一声,奋起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天旋地转,四周白茫茫一片,依稀看见一群人围着拓拔野惊呼惋叹。
她的心突然剧痛如绞,热泪汹涌,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推开身旁卫士,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
众卫士见她奔来,纷纷让开。她抚摸着拓拔野冰冷的脸庞,颤声叫道:“小野!”拓拔野僵直而坐,心跳顿止,气息全无。体内的绿光渐渐地暗淡了,七窍流出的鲜血淌过脸上的冰雪,沿着她的指缝划过玲珑素手,滚烫地烧灼着她的肌肤。
雨师妾呼吸不得,喃喃道:“小野,别吓姐姐啦!”泪水不断地滚落,在脸颊上凝成冰晶。大风吹来,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冷,紧紧地抱着拓拔野,簌簌颤栗着,在这苍茫雪地的暗夜,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心下恻然,心道:“想不到人言水性杨花的龙女,竟是如此痴情。”
雪落无声,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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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只雪鸦在老怪的脚掌上蹦蹦跳跳,欢鸣迭声,时而低下头来,咄咄啄击着老怪的脚心。老怪的脚丫蓦地颤动了一下,雪鸦怪叫惊飞,盘空旋转了片刻,又落到另一个脚掌上,歪着脑袋,怯生生地啄击。
老怪突然发出一声怪吼,“砰”地冰块炸射,雪鸦惊逃,他从雪地中轰然冲起,两头一齐怒吼道:“拓拔野,我要杀了你!”
“呼隆!”黑光怒放,身形暴涨,双臂爆射出万千道玄芒,倏地化为无数黑翎,继而双腿波光晃动,化为巨大粗壮的鸟爪……转眼之间,竟变做一个身高三丈的双头北海巨枭。
两个鸟形人头凶睛寒芒怒射,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狞恶的咆哮,黑影电掠,瞬间从众卫上面前穿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起十余丈长的猛烈黑芒气浪,重重撞在拓拔野后背上!
轰隆巨响,气浪冲涌,雨师妾眼前一黑,双臂登松,抛飞摔落。
青裳裂舞,七道乌血从拓拔野的七窍怒射喷涌,体内彩光大作,周身经脉闪闪发亮,赤红、碧绿、橙黄、玄黑、银白五道光线齐头并进,汹汹游舞,突然揉合交融,闪耀起刺目无匹的碧翠眩光。
“砰!”一道碧光从拓拔野后心冲出,巨浪似的倒撞在双头巨枭身上。
老怪正自哈哈狂笑,突然“咦”地一声,两个鸟形怪头凶睛凸出,闪过惊骇恐惧的神色,狂笑蓦地化为凄厉的惨呼。
黑光绿芒缤纷炸射,老怪的两个怪头一齐喷出冲天血雨,乌翎碎裂迸飞,巨躯轰然曝裂,肠子连带着鲜血、幽绿的体液飞扬溅射,“劈里啪啦”地摔打在雪地上。
雪沫纷扬,拓拔野周身一震,冻得铁青的脸倏地还原血色,睁开双眼,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这一下撞得我好生痛快!”
老怪四眼凸出,惊怖地瞪着拓拔野,巨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塌倒,再也不能动弹。嫣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急速洇散开来,一缕黑光悠忽飘渺,朝着漫天彤云倏然飞去。
众人惊愕骇然,怔怔不语。四周贵宾馆中的番国贵侯听见声响,早已隔着水晶窗朝外观望,见到这般情形,均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竟被拓拔野护体真气反震而死!
雨师妾又惊又喜,恍然若梦,颤声道:“小野!”想要爬起身来,却酥麻无力。
拓拔野飞掠到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笑道:“好姐姐,我还以为再也不能抱你了。”激动欢悦,热泪掺着污血滴落在她的面罩上。
雨师妾喃喃道:“你……你没有死!”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手掌颤栗地抚摩拓拔野温暖的脸颊,悲喜难抑,抱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突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此昏迷。她早已精疲力竭,只因牵挂拓拔野生死,方才强撑到此刻,眼见爱郎无恙,心中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狂风转小,大雪悠扬卷舞,夜色正深,天地苍茫。
众人怔怔呆立,依旧云里雾中,不知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有一件事却是一清二楚、历历分明:拓拔野明日不必再与双头老祖生死对决了。
三日之内,北海老怪偷袭龙神太子却反被震死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