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柯赛特 第一卷 滑铁卢 · 五

发布时间: 2019-12-03 23: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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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晦暗不明”

大家都知道这场战役的第一阶段;开始是混乱的,不确定的,犹豫不决,两军都威胁重重,不过对英军的威胁大于对法军的威胁。

整夜下雨;暴雨使地面泥泞不堪;平原的洼地像木盆一样,到处积满了水;有些地方,水没到辎重车队的车轴,马肚带滴着泥浆;倘若小麦和黑麦没让行进中杂沓的车轮压倒在车辙里,成了垫草,那么特别是在帕普洛特那边的山谷里,一切行动就不可能了。

大战开始得很迟;上文已经解释过,拿破仑习惯把全部炮兵集中在自己手里,像拿着手枪一样,时而对准战场的这一点,时而对准另一点,他早就想等待套上马的炮车能滚动起来和自由奔驰;为此,必须等太阳出来,晒干地面。但是太阳不露面。这不再是奥斯特利兹那样约定好了。当第一发炮弹发射时,英国将军柯尔维尔看看他的表,这时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攻击迅猛异常,也许比皇帝期望的更加猛烈,是从法军左翼扑向乌戈蒙。同时,拿破仑派遣吉奥旅进攻圣篱,攻击中心,而奈伊〔9〕把法军右翼攻向固守帕普洛特的英军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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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向乌戈蒙有点在佯攻;意在把威灵顿吸引过来,让他偏向左边,这就是法军的计划。如果英国近卫军的四个连和佩尔蓬歇师勇敢的比利时人没有守住阵地,这个计划就成功了。而威灵顿并没有在那里集结部队,只限于近卫军另外四个连队和一个布伦斯维克营作为全部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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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军右翼对帕普洛特的进攻十分彻底;击溃英军左翼,切断通往布鲁塞尔的大路,堵住普鲁士人的通路,强行夺取圣约翰山,逼使威灵顿退守乌戈蒙,再退到布雷纳-拉勒,再退到阿尔,打得再干脆利落不过。除了某些意外事件,这次进攻是成功的。帕普洛特被夺取了;圣篱被攻占了。

有个细节要交代。在英国步兵中,特别在康普特旅中,有许多新兵。这些年轻士兵,面对我们可怕的步兵,表现骁勇;勇敢弥补了他们的经验不足;尤其他们是出色的射手;专心致志的射手,可以说变成了自己的将军;这些新兵表现出几分法军的创造性和狂热。这支新军有点热狂,却令威灵顿不快。

夺取了圣篱后,战斗摇摆不定。

这一天,从中午到四点钟,有一段晦暗不明的间歇;战斗到一半,几乎局势不清,具有混战的不明朗。暮色降临。在雾气中可以看到大范围的起伏不定,令人眩目的幻景,今日已无人知晓的战争装备,包括火焰般的长毛高顶军帽、挂在刀旁飘荡的扁皮袋、交错佩戴的皮带、榴弹袋、轻骑兵有肋状盘花纽的短上衣、千层褶红靴、饰有璎珞的沉重高筒军帽,布伦斯维克手下几乎一身黑色的步兵与红军装的英国步兵相混杂,英国士兵用白色大圆环代替肩章,汉诺威轻骑兵头戴红毛缨铜箍椭圆形皮帽,露出膝盖、身穿方格花呢军服的苏格兰士兵,法军榴弹兵的白色长绑腿。这些如同图画一般,而不是战列,这正是萨尔瓦托·罗萨〔10〕,而不是格里博瓦尔〔11〕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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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每个史学家都会按其所好,描写这些混战的轮廓。不管将军们采取何种手段,两军交战总有难以估计的起伏;在战斗中,双方统帅的计划便相互交错,相互改变。战场的这一点比其他地方吞噬更多的士兵,如同踏入或快或慢吸收水分的地面一样。只得不情愿地投入更多的士兵。这是难以逆料的花费。战线像线一样飘荡、蜿蜒,血流成河,无逻辑可言,两军前锋起伏不定,团队进进退退,像岬角海湾一样曲折,所有这些暗礁不断地面对面移动;步兵所到之处,炮兵就赶到;炮兵所到之处,骑兵就赶到;营队如同云烟。那儿有点东西,快去找,却消失不见了;明亮之处忽又转移;幽暗的角落忽进忽退;有种坟场之风吹动着这些悲惨的人群或进或退,或聚或散。混战是什么?是变化莫测。精密的计划表达一分钟而不是一天的静止。要描绘一场战役,非得笔力雄浑的画家;伦勃朗〔13〕胜过范·德·默伦〔14〕。范·德·默伦画中午正确,画下午三点钟就不真实了。几何会骗人;惟独风暴才真实。因此,佛拉尔〔15〕有权驳斥波利布〔16〕。还要补充一点,总是有的时候战役转为混战,变得与众不同,分散为无数的细小战斗,用拿破仑自己的话来说,这些战斗“与其说属于团队的传记,不如说属于全军的战史”。在这种情况下,史学家显然有权概述。他只能抓住战斗的主要轮廓,任何叙述者,不管他多么认真,也绝对不能确定所谓战役这团可怖乌云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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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重大军事冲突中属实的东西,尤其适用于滑铁卢。

到了下午某一时刻,战局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