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躺在地上,裹在毯子内,由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虽然夜空中一点微风也没有,四周的树木却都在微微地叹息。他抬起头。然后他又听见了那声音:像是在茂密的森林与山丘中回汤的微弱鼓声。这脉动声有时会突然消失,然后又在其他的地方接续下来,有时远,有时近,不知道值夜的卫兵是否听见了这声音。
他看不见身边的景象,但他知道周遭全都是洛汗国的骠骑,他在黑暗中可以闻到马匹的气息,可以听到它们在盖满松针的地面上踱步的声音。部队在靠近爱伦那奇烽火台的松林中扎营,爱伦那奇是座突出于督伊顿森林边缘的山丘,附近就是东安诺瑞安中宽大的道路。
梅里虽然很累,却一直睡不着。他已经连续骑了四天,那永不消散的黑暗开始让他心情也跟着变沉重,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跟来,为什么明明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甚至连骠骑王都对他下令,他还是坚持不要留在后方。他也思索着,如果年老的国王知道他违抗命令偷偷跑来,会不会生气?或许不会吧,德海姆和统领他们马队的将军艾海姆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他和所有的部下都假装没看见梅里,当他说话的时候也刻意置之不理,大家可能都把他当成德海姆所携带的另一个背包,德海姆则十分满足于这情况,他也不和任何人交谈。梅里觉得自己很渺小、微不足道,非常孤单。大伙变得越来越紧张,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他们距离米那斯提力斯建造在周围平原上的外墙大概还有一天的马程。斥候被派去前线侦察状况,有些再也没有回来,其他人则是匆忙的赶回,报告前方的道路全都被敌人占领了。一支敌军驻守在道路上,大约在阿蒙丁山脉西方三哩的地方,沿着道路不过九哩的地方还有许多人类的部队驻扎,半兽人则是充斥在路旁的山丘和森林中。骠骑王和伊欧墨趁着夜色召开了多次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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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很想要找个人聊天,他想到了皮聘,但这只是让他更睡不着而已。可怜的皮聘被关在那巨大的岩城中,孤单而害怕。梅里希望自己能像伊欧墨一样,是个高大的战士,可以吹响号角之类的乐器,前往救援他。最后,他坐直身,聆听那似乎越来越靠近的鼓声。他可以听见人们低声交谈,被半遮掩住的油灯在树木间移动,附近的人类开始在黑暗中游走。
一名高大的人类站起来,不小心踩到他,开始诅咒讨厌的树根。他认出那是艾海姆将军的声音。
“大人,我不是什么树根,”他说:“也不是行李,而是个浑身淤青的霍比特人。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补偿我所受的伤害。”二号首长
“在这该死的黑暗中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艾海姆回答道:“我王下令所有人必须立刻做好出发的准备,我们可能要紧急出动。”
“是敌人来了吗?”梅里紧张兮兮地问:“那是他们的鼓声吗?由于都没人作出回应,我还以为我在幻想呢!”
“不,不是,”艾海姆说:“敌人在道路上,不在山里。你听见的是沃斯人,他们是居住在森林中的野人,靠着鼓声来交谈。据说他们还居住在督伊顿森林中。他们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少数民族,十分隐密地居住在森林中,过着像是野兽一般机饯和小心的生活。他们不会和刚铎或洛汗作战,但现在他们为了这黑暗和半兽人的出现而担心,他们害怕黑暗的年代又要重新降临了。我们最好感谢他们不准备猎杀我们,谣传他们使用的是毒箭,在野外求生和箭术上更是无人能敌。不过,他们自愿要协助希优顿王,刚刚他们的首领才被带到骠骑王身边,这也是火光的来源。我只听说了这么多,我得赶快去执行王上的命令了。赶快打包好吧,袋子先生!”他消失在阴影中。
梅里并不太喜欢野人和淬毒的箭矢,但是,他还有比这个更沉重的事情要担心。等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他非常想要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站了起来,很快就按照之前最后一盏油灯出现的路线追了过去。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一块空地上,骠骑王的帐篷就设立在一株大树下,一盏上方被遮掩住的油灯挂在树枝上,对四周投射出苍白微弱的光芒。希优顿和伊欧墨坐在地上,面前则是一个相貌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如同岩石一样的苍老,一头乱发和胡须,则是像苔藓一样挂在他肥胖的脑袋和下巴上。他的腿很短,身材很臃肿,只有腰间挂着蔽体的草叶。梅里觉得之前似乎看过这个人,接着,他突然想起了登哈洛的普哥人。他长得和那些雕像一模一样,或许他就是那些远古的工匠所雕琢的对象。
当梅里靠近的时候,众人正陷入沉默,接着,野人开口说话了。看来似乎是在回答某个问题。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但梅里惊讶地发现,他所使用的竟然是通用语;只是有些迟疑,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不标准的发音。
“不,马队之父,”他说:“我们不战斗、只狩猎,杀死森林中的哥刚哥刚就是半兽人,讨厌半兽人。你们也恨哥刚,我们可以帮忙。野人耳朵和眼睛都很锐利,知道所有路。野人在石屋之前就住这里,高大人还没从海上过来。”
“但我们需要的是战场上的支援,”伊欧墨说:“你和你的同胞要怎么帮助我们?”
“带情报回来,”野人说:“我们从山上看,我们可以爬高山往下看。石城关起来,外面失火,里面也失火,你想要去吗?那你们必须快!但哥刚和人类在那边,”他朝着东方挥舞着粗短的手,“挡在马路上,很多人,比骑马的人要多……”
“你怎么知道?”伊欧墨说。
老人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透露什么,但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他有些不悦。“野人自由生活、不拘束,但不是小孩,”他回答:“我是伟大的头目,刚布理刚。我可以数很多东西,天上的星辰、树上的枝叶、黑暗中的人类。你的人数是二十乘二十的十五倍,他们有更多。大战,谁会赢?还有更多绕着石城走……”
“没错!他说的真的非常精确。”希优顿说:“我们的斥候回报,他们在路上挖了壕沟和插了木桩。我们不可能以突袭的方式攻击他们。”
“可是我们却得更快赶到,”伊欧墨说:“米那斯提力斯已经陷入大火之中!”
“让刚布理刚说完!”那名野人说:“他知道的不只一条路,他会带你们走那没有陷阱、没有哥刚、只有野人和野兽的道路。在住石屋的人更强大的时候,他们盖了不只一条路,他们切割山脉,就像猎人切割猎物,他们让大车从督伊顿到瑞蒙。现在他们不走这条路,路被遗忘,但野人可没有,道路依旧藏在树木和草地上,它越过山丘,来到丁山,最后又回到马路上。野人会带你走这条路,然后你们可以杀死哥刚,用明亮的钢铁赶走可怕黑暗,野人可以安心地回去森林睡觉。”
伊欧墨和骠骑王用洛汗的语言交谈了片刻。最后,希优顿转向野人说:“我们愿意接受你的协助,”他说:“虽然我们自己的家园也遭到了敌人攻击,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岩城陷落,我们也不需要回去了;如果它得救了,那些部队的补给线也会被切断。刚布理刚,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会给予你丰厚的奖励,骠骑将永远成为你的盟友。”
“死人不会是活人的朋友,也不会送礼物,”野人回答道:“但如果你在这黑暗之后活下来,那就不能打扰野人,也不能再像动物一样追捕他们。刚布理刚不会带你进陷阱,他会亲自和马队之父一起过去,如果他带错路,你可以杀掉他。”
“就这么办!”希优顿说。
“我们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绕过敌人,回到大路上?”伊欧墨问道。“如果你带领我们,那我们必须徒步前进,我猜那条路不会很宽吧?”
“野人走路就很快,”刚布理刚说:“石车谷那边的道路可以让四匹马并行,”他往南挥舞着手说:“但在开口和尾端都很窄,野人从这边走到丁山刚好是日出到中午。”
“那么先锋至少必须要七个小时才能到,”伊欧墨说:“全部队伍通过大概要十小时。路上可能还会有意料之外的阻碍;而且,如果我们的部队全都散开,离开山脉之后要重新集结也必须花很多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谁知道?”希优顿说:“随时看起来都像夜晚。”
“的确到处都黑暗,但不是夜晚,”刚布理刚说:“太阳出来的时候,即使我们看不见她,也可以感觉到她。她已经爬出了东方山脉,目前的天空正好日出。”
“那么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伊欧墨说:“就算如此,我们今天也无法及时赶到刚铎。”
梅里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什么新消息,于是他溜了回去准备听候开拔的号令,这是大战前的最后阶段。在他看来,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活下来。不过,一想到皮聘和米那斯提力斯中的烈焰,他就只能强压下胸中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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