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词 第十五章 · 1

发布时间: 2019-12-01 11: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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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的行李

波洛耗尽口舌说了很多好话,还告诉哈巴特太太会给她送咖啡来,才得以脱身,跟两个朋友一起离开了房间。

“唉,刚开了个头却又扑空了,”布克先生说,“我们下一个要检查谁?”

“很简单,只需要沿着车厢挨个房间查就行了。就是说,我们先从十六号房,平易近人的哈德曼先生开始。”

正在抽雪茄的哈德曼先生热情地欢迎了他们。

“请进,先生们,如果可能的话。在这儿聚会真是有点拥挤了。”

布克先生解释了他们来访的目的,大块头侦探会意地点点头。

“没关系。说实话我还一直在想你们怎么不早点过来。这是我的钥匙,先生们,而且要是你们也想检查我的口袋,那么没问题。要我把旅行箱拿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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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员会做这些的。米歇尔!”

哈德曼先生的两个旅行箱很快就检查完了,里面有几瓶烈性酒。哈德曼先生眨眨眼睛。

“在国境线上他们通常不怎么检查旅行箱——如果贿赂列车员就不用检查了。我马上拿出一沓土耳其钞票,就再也没有麻烦了。”

“那么在巴黎呢?”

哈德曼又眨眨眼。

“我一到巴黎,”他说,“剩下的这一点就会全部倒进贴有洗发水标签的瓶子里。”

“你不赞成禁酒,哈德曼先生。”布克先生笑着说。

“是的,”哈德曼说,“我只能说我从不担心禁酒令。”

“啊!”布克先生说,“是地下酒吧。”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它,“你们美国的语言真是离奇有趣,富有表现力。”

“我倒是很想去美国。”波洛说。

“你可得学学那边的进取精神。”哈德曼说,“欧洲需要觉醒了。她整天半睡半醒的。”

“美国是个先进的国家,这是事实,”波洛同意道,“很多地方我都十分钦佩,只是——也许我是个守旧的人——但是我觉得美国的女性不如我们国家的迷人。法国或者比利时女孩,风情万种,我想没人能赶得上。”

哈德曼转过身,凝视着窗外的雪。

“也许你说得对,波洛先生,”他说,“不过我猜各个国家的人还是最喜欢他们本国的姑娘。”他眨眨眼,好像雪太刺眼了。

“眼花了是吗?”他说,“我说,先生们,这事儿真让我紧张——谋杀和大雪。而且什么也做不了,就是四处闲逛消磨时间。真想跟着什么人找点事情忙起来。”

“典型的西方忙碌精神。”波洛笑着说。

列车员放好行李之后他们去了隔壁的房间。阿巴思诺特上校正坐在角落里抽着烟斗看杂志。

波洛说明了来意,上校没有反对。他有两只很重的皮箱子。

“剩下的箱子都从船上托运走了。”他解释说。

像大多数军人一样,上校的东西整洁有序,几分钟就检查完了。波洛注意到一包烟斗通条。

“你一直用这种型号的吗?”他问。

“经常用,只要能弄得到。”

“啊!”波洛点点头。这些烟斗通条跟他在死者房间地板上发现的完全相符。

他们又回到过道上时,康斯坦汀医生也说到了这件事。

“尽管如此,”波洛嘟囔着,“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不像他的性格。如果能弄清楚这一点,就能解释清楚每件事了。”

下一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是德拉戈米罗夫公主的房间。他们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公主低沉的声音:“进来。”

布克先生代表大家说话,解释来意的时候毕恭毕敬、礼貌文雅。

公主一言不发地听他说着,小小的蛤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如果有必要的话,先生们,”布克先生说完之后她平静地说,“东西都在这里。我仆人那里有钥匙,会帮你们打开的。”

“您的钥匙一向是女仆拿着吗,夫人?”波洛问道。

“当然,先生。”

“那么假如在某个晚上,边境的海关人员要求打开箱子检查呢?”

老妇人耸了耸肩。“不可能。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列车员会找她过来的。”

“这么说,您非常信任她,是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公主平静地说,“我从来不用我不信任的人。”

“没错,”波洛若有所思地说,“这年头信任确实很重要。也许雇用一个可以信赖的朴实的女人比雇一个时髦的——比如机灵的巴黎女人——要好得多。

他看到那双智慧的黑眼睛缓缓地转了转,然后牢牢地盯着他。“你这话到底在暗示什么,波洛先生?“

“没什么,夫人。我?没什么。”

“但是你有。你认为我得雇一个聪明的巴黎女人伺候我上厕所,不是吗?”

“也许这很常见,夫人。”

她摇摇头。“施密特对我很忠诚。”她故意拖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忠诚——是无价的。”

德国女仆带着钥匙到了。公主用施密特的母语告诉她打开旅行袋,帮着先生们检查,自己则待在过道里看着外面的大雪。波洛留下来陪着她,留下布克先生检查行李。

她对他冷冷一笑。

“那么,先生,你不想看看我的旅行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吗?”

他摇摇头。“夫人,只是例行公事,仅此而已。”

“你是这么想的吗?”

“对您是这么想的。”

“然而我了解也深爱索妮亚•阿姆斯特朗。那么你怎么想?难道我不会杀死卡塞蒂这种流氓来弄脏自己的手吗?唉,也许你是对的。”

她沉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又说:

“像这种人,你知不知道我更想怎么处置?我要召集所有的仆人,对他们说:‘打死这个人,把他扔到垃圾堆上去!’这是我年轻时的做事方式,先生。”

他仍旧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听着。

她忽然急躁地看着他。“你什么也不说,波洛先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用率直的目光看着她。“我想,夫人,您的力量在您的意志而非手臂。”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瘦小、裹在黑衣服里的手臂,还有鸡爪般枯黄的、满是戒指的手指头。

“说得没错,”她说,“我没有力气——一点也没有。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然后她迅速转身回房,女仆正忙着收拾箱子。

公主打断了布克先生的道歉。

“不需要道歉,先生,”她说,“发生了凶杀案,就得采取行动。就是这么回事。”

“您真是太好了,夫人。”

他们离开时,她微微歪了歪头。

下面两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布克先生停下来挠挠头。

“见鬼!”他说,“真麻烦,他们拿的是外交护照,行李免检。”

“海关检查可以免,但谋杀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想惹麻烦。”

“别烦恼,我的朋友。伯爵夫妇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瞧瞧亲切的德拉戈米罗夫公主是怎么对待这事的?”

“她真是一位贵妇人。这两位也是身份高贵的人,可是我觉得伯爵的性格有些蛮横无理。你坚持要询问他妻子时,他可是很不高兴。这回更得发火了。假如——嗯?——别检查他们了。毕竟他们跟这案子没关系。我们干吗自找麻烦呢?”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波洛说,“我肯定安德雷尼伯爵会讲道理的。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试试。”

没等布克先生张嘴,他就对着十三号房门猛敲一通。

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

伯爵坐在门边的角落里看报纸,伯爵夫人在对面靠窗的角落里蜷缩着,头下面靠着一个枕头,像是睡着了。

“请原谅,伯爵先生,”波洛先说道,“请原谅打扰您了。我们正在检查车上所有旅客的行李,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例行公事,可是又不能不做。布克先生提议说,因为您持有外交护照,有理由拒绝接受检查。”

伯爵考虑了一会儿。

“谢谢,”他说,“不过我不希望自己是个例外。我更愿意像其他旅客一样,让你们检查我的行李。”

他转向他妻子。“我想你不反对吧,埃伦娜?”

“一点也不。”伯爵夫人毫不犹豫地说。

随后进行了一番快速、敷衍了事的检查。波洛似乎是想通过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比如:

“您箱子上的标签都湿了,夫人。”他拿下一个蓝色的、上面有首字母简写和皇冠图样的摩洛哥箱子。

伯爵夫人没有回应这个话题。看起来她确实被整个搜查搞得心烦意乱。她仍旧蜷缩在角落里,做梦一般地盯着窗外。这时波洛在检查隔壁房间的行李。

检查结束之前,波洛打开盥洗池上的一个小橱柜,快速地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一块海绵、面霜、香水,还有一个贴着台俄那标签的小瓶子。

然后双方很有礼貌地说了几句话,搜查小队就撤退了。

接下来是哈巴特太太、死者以及波洛自己的房间。

他们来到二等车厢,第一个是十号和十一号,里面住着正在看书的德贝纳姆小姐和格丽塔•奥尔松,后者正在睡觉,可他们一进来就醒了。

波洛重复了一遍例行的开场白。瑞典太太看上去焦虑不安,而玛丽•德贝纳姆小姐则是冷静又冷漠。

“如果您同意,小姐,我们会先检查你的行李,然后还得麻烦你过去看看那位美国太太怎么样了。我们帮她搬到隔壁车厢的一个房间里了,但是发现包里的刀之后,她还是很烦乱。我已经吩咐给她送去了咖啡,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找个人跟她聊聊天。”

好心的太太的同情心马上被激起来了,当即就想过去。她的神经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位可怜的太太已经被这次旅行还有远离女儿弄得心烦意乱。啊,是的,她要马上过去——她的行李没上锁——而且还要给她带点氯化铵。

她匆忙离开了。她的财物很快就检查完了。她的东西就那么一丁点儿。显然,她还没有注意到帽盒中已然不见了一些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