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员和医生已把操控全局的位置让给了那个怪模怪样的小个子男人。他的话充满自信和权威,也无人对此提出质疑。
他在米切尔耳旁低语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推开乘客们走过去,在洗手间旁连接前舱的通道口站住,把住这个出入要道。
此时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等飞机完全停稳后,米切尔提高嗓门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静,直至有关当局派人前来处理。我希望不会耽误大家太久。”大多数乘客都接受了这一合情合理的指令,只有一个人尖声反对。
“胡说!”霍布里夫人气愤地嚷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求立即下飞机。”
“非常抱歉,夫人,你不能下飞机。”
“真是岂有此理,太荒谬了,”塞西莉愤愤地跺着脚说,“我要去公司告你,把我们和尸体一起关在机舱里。”
“没错,亲爱的,”维尼蒂娅·克尔慢吞吞地拉长调子,“确实很可怕,不过我看我们只能忍受一下了。”她坐下来拿出烟盒,“现在可以抽烟了吗,乘务员?”
疲倦不堪的米切尔说:“我想现在可以。”他抬头望去,戴维斯已经将前舱乘客从应急门送下了飞机,然后自己去找当局报警。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大家还是觉得至少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来了一位身着便装、有军人气质的人,后面跟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官。他们急急忙忙穿过机场,爬上舷梯,从米切尔为他们打开的舱门走进机舱。
“好了,你们说说怎么回事吧。”来者以轻快的官方口吻问。他先听米切尔介绍,再听了布莱恩特医生的证词,又打量了一下瘫在座位上的尸体。他对警官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向乘客们。“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跟我来。”他领着大家下了飞机,穿过机场,没有像平常那样经过边检站,而是来到一间专用小屋。
他说:“女士们,先生们,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耽搁大家太多的时间。”
“听我说,警官先生,”詹姆斯·赖德说,“我在伦敦有个十分重要的商务会谈。”
“对不起,先生。”
“我是霍布里伯爵夫人,我不能容忍你们把我卷进这件事里。”
“非常抱歉,霍布里伯爵夫人。不过你也明白,这件事很严重,像是一起谋杀案。”
“南美印第安人的箭毒!”克兰西先生兴奋地喃喃着,掩饰不住开心的表情。
警官狐疑地看着他。
那对法国考古学家用法语对警官说了什么,警官缓慢而谨慎地用法语回答了他们。
维尼蒂娅·克尔说:“这事情真让人心烦。不过我想,警官,这也是你的公务。”
面对伸出的援手,警官充满感激地回应道:“谢谢你,夫人。”他接着说:“请各位女士、先生暂候,我有话要对这位……这位医生说。”
“我叫布莱恩特。”
“谢谢,请到这边来,医生。”
“你们的谈话能让我参加吗?”说话者是那个留胡髭的小个子男人。警官回过头,刚要说不,却突然缓和了脸色。
“对不起,原来是波洛先生。你用围巾遮着脸,我刚才没认出你来。没问题,尽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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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打开门,让布莱恩特和波洛通过,然后关上门,将其他人狐疑的目光留在门后。
“怎么他就可以出去,而我们必须留在这里!”塞西莉·霍布里夫人喊叫起来。
维尼蒂娅·克尔夫人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来。
“也许他是个法国警察,”她说,“或者是海关的人。”
她点了支烟抽起来。
诺曼·盖尔羞怯地对简说:“我在……呃……皮内见过你。”
简说:“我去过皮内。”
盖尔说:“那地方真是不错,我喜欢那些松树。”
简说:“是的,那些树有股清香味。”
接下来他们沉默了一两分钟,拿不准再说些什么才好。
终于,盖尔说:“我……我一上飞机就认出了你。”
简表现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是吗?”
盖尔说:“你觉得这是一起谋杀案吗?”
“我想是。”简说,“它既让人不寒而栗,又使人心生厌恶。”
简说着颤抖了一下,诺曼·盖尔稍稍靠近她一些,以示某种保护。
隔壁房间里,杰普警督在同布莱恩特和波洛谈话。
“你总是能够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波洛先生。”
“克里登机场好像也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的朋友。”波洛回敬道。
“哦!我正在跟踪一个走私集团的大头目。也许是运气吧,这件事被我撞上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碰到过这种大案子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医生,首先请您告诉我您的全名和地址。”
“罗杰·詹姆斯·布莱恩特,耳喉专科医生,地址是哈利街三二九号。”
桌旁一位身材粗壮的警察记下了他说的话。
“当然啦,我们自己的法医会检查尸体,”杰普警官说,“但我们还会让你参加验尸。”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被害者大约是什么时候死的?”杰普问。
“我查看她时飞机还有几分钟就要降落了,她死在至少半个小时之前。我无法给出更精确的时间,不过据乘务员说,一小时之前他还和她说过话。”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缩短了时间范围。也许我问得很多余,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医生摇摇头。
“而我,我当时在睡觉,”波洛哭丧着脸说,“一坐飞机我就不舒服,坐船也是这样,我必须得把自己裹起来努力睡上一觉。”
“你认为死因是什么,医生?”
“目前我还不能作出判断,这案子需要由验尸官来检查和分析。”
杰普同意地点点头。“好吧,医生,我想没有必要让你留下来了。不过,嗯……还有一些手续要办,其他的乘客也一样,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布莱恩特医生微笑着说:“我希望你能证实我身上没有吹管或者其他什么秘密杀人武器。”
“罗杰斯会处理的。”杰普朝他的下属点点头,“顺便问问,医生,你看这上面是……”他指了指躺在桌上一个小盒子中那枚染了色的钢针。
布莱恩特医生摇摇头。“还没有经过化验,很难说是什么。箭毒是土著人常用的毒素,我想是这样。”
“这种毒素效果很灵吗?”
“很有效,毒素发作迅速而且致命。”
“不过这种毒素很难获得吧?”
“对外行来说是这样。”
“那我们可得好好调查你了。”杰普似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叫来罗杰斯,医生和这位警察助手一道走出了房间。
杰普在椅子上探过身体,望着波洛说:“真是既离奇又荒唐。我是说,在飞机上用吹管发射毒针,这对人的智力是一种侮辱。”
“你的话意味深长,我的朋友。”波洛说。
“我们有几个人在搜查飞机。指纹专家和摄影师立即就到。我想请乘务员进来。”他走到门口发出指令,两位乘务员鱼贯而入。年轻一点的乘务员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有些兴奋,看不出别的情绪。另一位乘务员仍然脸色发白,惊魂未定。
“好了,小伙子们,”杰普说,“坐下。护照收齐了吗?……好。”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这些护照,抽出其中一本,“哦,就是她,玛丽·莫里索,法国护照。你们知道关于她的什么情况?”
“我以前见过她,”米切尔说,“她经常来往于英法两国之间。”
“啊,看来是商业旅行。你知道她有什么业务吗?”
米切尔摇了摇头。年轻的乘务员说:“我也记得她,有一次她在巴黎搭乘八点的早班飞机。”
“你们谁是最后见到她活着的人?”
“他。”年轻乘务员指了指伙伴。
“对,”米切尔说,“我当时给她送咖啡。”
“那时她看上去怎么样?”
“不好说,我没怎么注意她。我只是递给她糖罐,给她牛奶被谢绝了。”
“那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当时我们在英吉利海峡上空,大约是在两点钟吧。”
“差不多是那个时间。”那个叫艾伯特·戴维斯的乘务员说。
“你再次见到她是什么时间?”
“是在我收账单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一刻钟之后吧。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哎呀,她那时候恐怕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仍很惊恐。
“你当时没见到这东西?”杰普指了指钢针。
“没有,先生。”
“你呢,戴维斯?”
“我去给她送配奶酪的饼干,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当时她还好好的。”
“你们一般怎么送餐?”波洛问:“是两人分舱发送?”
“不,我们是一起发送。先送汤,然后是肉食、蔬菜、沙拉,接着是甜点之类的。我们先送后舱,然后出来,装好新的餐盒后再送前舱。”
波洛点点头。
“这位叫莫里索的女人在飞机上和谁说过话吗?或者表现出认出谁的样子?”杰普问。
“我没看见。”
“你呢,戴维斯?”
“我也没有。”
“飞行当中她离开过座位吗?”
“我看没有。”
“你们想想还有什么可提供的线索?”
两人想了一下,都摇摇头。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亨利·米切尔严肃地说:“发生这样的事很糟糕。尽管我觉得很烦,但我一直在负责任地处理。”
“是这样的。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可受责备的地方。”杰普说,“而且我也很同意你的话,发生这样的事确实很糟糕。”
杰普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而波洛探过身说:“请允许我问一个小问题。”
“说吧,波洛先生。”
“你们看见一只黄蜂在飞机里飞了吗?”
两人摇摇头。米切尔说:“据我所知,机舱里没黄蜂。”
“还是有一只的,”波洛说,“我们在一位乘客的盘子里发现了那只黄蜂的尸体。”
“哦,我没看见,先生。”
“我也没看见。”戴维斯说。
“没关系。”
两个乘务员离开了房间。杰普快速浏览了一遍那些护照。
“名单上居然还有个伯爵夫人,” 他说,“就是那个老在质疑我们,给我们施压的女士。我看我们还是先让伯爵夫人进来谈话,否则她一离开这儿就会去国会指控警察粗暴执法。”
“我想你会去仔细搜一搜所有的行李、手提包,特别是后舱乘客的物品吧?”
杰普愉快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在想什么呢,波洛先生?我们得找到那支吹管——如果真有那么一支,而且我们也并不全是在做梦的话。对我来说,这就像是场噩梦。我想,也许是那个小作家心血来潮,希望亲身体验一下杀人的整个过程,免得总是纸上谈兵。投射毒针这种事看上去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你说呢?”
波洛一脸疑虑地摇摇头。
“是的,”杰普继续说,“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而且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也要接受检查。”
“需要开列一张十分详细精确的物品清单,”波洛建议,“这些乘客携带的所有东西都要在清单上。”
杰普好奇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照办,波洛先生。虽然我并不十分明白你的意图。我们有自己的搜查目标。”
“你也许会找到你想找的东西,我的朋友,我不是很看好。而我也在找一件东西,只不过现在我还说不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