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蒙德·达恩利和肯尼斯·马歇尔坐在崖顶剪得短短的草坪上,俯视着下面的鸥湾。这里是岛的东侧,人们有时候早上到这里来游泳,因为这里比较安静,不受人打扰。罗莎蒙德说:“能远离人群真好。”
马歇尔含糊地应道:“嗯。”他翻过身去,嗅着草皮,“真好闻,还记得家乡的草原吗?”
“当然。”
“那些日子真好。”
“嗯。”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罗莎蒙德。”
“还是有变化的,而且很大。”
“你事业上一直很成功,也赚了很多钱,不过你还是以前那个罗莎蒙德。”
罗莎蒙德喃喃地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肯尼斯,我们无法保持年轻时候的纯良天性和远大理想,实在很可惜,是不是?”
“你原来天性很纯良吗?我倒不知道。孩子,你以前常常会大发雷霆。有一次在发脾气的时候差点把我给掐死。”
罗莎蒙德大声笑起来。她说:“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带托比去抓水老鼠的事吗?”
他们谈了一阵子往事,然后停顿下来。罗莎蒙德的手指拨弄着皮包的搭扣。最后她终于开了口:“肯尼斯?”
“嗯。”他的回答似乎听不清楚,他还卧在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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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说几句非常唐突的话,你会不会从此不理我了?”
他翻身坐起来,很严肃地说:“我想我绝不会认为你说的是什么唐突之言。你知道,你是很有分寸的人。”
她点点头,表示接受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不让他看出来她听了这话很高兴。“肯尼斯,你为什么不跟你太太离婚?”
他脸色一变,神情冷淡起来——刚才的快乐情绪蓦地消失不见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斗,开始往里装烟丝。罗莎蒙德说:“要是我的话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他不动声色地说:“你没有冒犯我。”
“啊,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你是理解不了的,亲爱的小姑娘。”
“难道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那不算什么。你知道,我已经和她结婚了。”
“我知道,可是她——声名狼藉。”
他想了想,一面仔细地填装着烟丝。“是吗?——我想是的。”
“你可以跟她离婚的,肯尼斯。”
“亲爱的小姑娘,你这话说得欠妥。即使别的男人对她神魂颠倒,她不见得也同样如此。”
罗莎蒙德话到嘴边又忍住,然后说:“你可以做出某种安排,让她主动提出和你离婚——如果你觉得那样比较能接受的话。”
“这应该不成问题。”
“你应该这样做。肯,真的,我可不是开玩笑,你还要为孩子考虑。”
“琳达?”
“是的,琳达。”
“琳达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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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莲娜对琳达不好,真的。我觉得琳达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的看法。”
肯尼斯·马歇尔划着了火柴去点烟斗。他吸了两口烟,说:“嗯——是有这个问题,我想艾莲娜和琳达彼此并无好感。也许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很不好,我还是有点担心的。”
罗莎蒙德说:“我喜欢琳达——很喜欢,她有些地方——很打动我。”
肯尼斯说:“她就像她母亲,心重得很。”
罗莎蒙德说:“难道你不觉得——说实话——该摆脱艾莲娜吗?”
“与她离婚?”
“是呀,这是常见的事,随时都有人在离婚嘛。”
肯尼斯·马歇尔突然发起火来:“不错,而我正是讨厌这一点。”
“讨厌?”她大吃一惊。
“是呀,现在人们对生活都是抱着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你得到一个东西,然后不喜欢了,就唯恐丢弃得不够快。真见鬼,我们总该讲点信用吧。你娶了个女人做妻子,结婚时就决定要关心照顾她,是吧?那你就要说到做到,这是你的责任,而且是你自己找的责任。我就是不喜欢那种结得草率,离得容易的婚姻。艾莲娜是我的妻子,事情只能这样。”
罗莎蒙德俯过身去,小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至死不渝’?”
肯尼斯·马歇尔点点头,他说:“正是如此。”
罗莎蒙德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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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弯弯曲曲的小窄路开车回莱德卡比湾来的贺拉斯·布拉特先生,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差点撞倒了雷德芬太太。为了躲避来车,她把身体紧贴在山壁上,布拉特先生赶紧刹住车。
“你好——你好。”布拉特先生很开心地招呼道。他身材高大,长了一张赤红脸,一圈红发围着光秃秃的头顶。他最喜欢的事是成为各类团体或聚会的中心人物。他不仅认为海盗旗旅馆缺少寻欢作乐的气氛,而且还大肆宣传这一点。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只要他一现身,很多人就悄悄地失去了踪影。
“差点把你挤成草莓酱了吧?”布拉特先生兴高采烈地说。
克莉丝汀·雷德芬说:“可不是,就差一点儿。”
“上车吧!”布拉特先生说。
“哦,谢谢你——我还是走路吧。”
“废话,”布拉特说,“那车子是做什么用的?”
他这么坚持,克莉丝汀·雷德芬只好上了车。布拉特先生重新发动引擎,因为他刚才刹车过猛,引擎熄火了。布拉特先生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散步?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不该独自活动。”
克莉丝汀急忙解释说:“哦,我喜欢一个人闲逛。”
布拉特先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这个动作几乎让车子撞上岩壁。“女孩子就喜欢这样说,”他说,“其实她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海盗旗旅馆,应该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儿,让人无精打采的。当然啦,这里倒有不少客人,不少孩子,可是也有不少暮气沉沉,上了年纪的人。比方说那个去过印度的英国人,极其无聊。还有那个像体育健将的牧师,那对唠唠叨叨的美国夫妇,还有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外国人——他那两撇胡子太滑稽了!我估计他是个理发师之类的人。”
克莉丝汀摇摇头。“不是,他是侦探。”
布拉特先生的车又差点儿撞上岩壁。“他是侦探?你是说,那是他化装出来的?”
克莉丝汀·雷德芬微微一笑说:“没有,他本来就是这副模样。他叫作赫尔克里·波洛,你想必听说过这个人。”
布拉特先生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啊,想起来了,我是听说过他,不过我觉得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妈的,他就是应该死了嘛,他到这里来查什么案子?”
“他不是来查案——只是来度假的。”
“噢,那倒不是没有可能。”布拉特先生用怀疑的口吻说,“他看起来有点粗鲁,是不是?”
“呃,”克莉丝汀带点迟疑地说,“也许是有点怪吧。”
“我的意思是说,”卡拉特先生说,“我们有苏格兰场,用得着他吗?我是时时刻刻都认为英国人做事最出色。”他们来到山脚下,他得意扬扬地按着喇叭,把车停放在旅馆的车库里。为了避免受潮水影响,车库设在旅馆对面的陆地上。
***
琳达·马歇尔在一家小店里闲逛。这里专卖旅游商品,顾客都是莱德卡比湾的游客。书架上的书倒是不少,两便士就可以租来看,不过其中最新的书也是十年前出版的,有不少则是二十年前出版的,剩下那些就更不用提了。琳达在书架上挑挑拣拣了一番,把自己不爱看的书放了回去,拿着手里剩下的一本棕色软皮封面的小书看起来,看得忘记了时间……
ily: Calibri;”>[1],走到柜台前,摸出两便士来付租金。
克莉丝汀说:“布拉特先生刚开车送我回来——在这之前他差一点儿就把我给撞倒。我实在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堤路回旅馆去,只好说我得来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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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说:“这人真够讨厌的,老在炫耀自己是多么富有,讲那些糟糕的笑话。”
克莉丝汀道:“多可怜啊,我倒挺同情他呢。”
琳达可不这么想,她年轻,有年轻人的那种残忍,不觉得布拉特先生有什么好可怜的。她随着克莉丝汀·雷德芬走出小店,向堤路走去。她最近一直思绪万千,心事重重。她喜欢克莉丝汀·雷德芬,在琳达眼里,这座小岛上的客人里只有克莉丝汀和罗莎蒙德·达恩利这两个人还能交往一下。她们两个都不爱多嘴,你看现在她们俩走在一起,克莉丝汀就静静地什么都不说。琳达觉得就该这样,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没什么值得一谈的事,又何必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呢?她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忽然,她说起话来:“雷德芬太太,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事情都乱七八糟——令人心寒——感觉——呃,让你觉得自己要爆炸一样……”
这几句话突如其来,听起来几乎有些滑稽,可是琳达沉着脸,神情充满焦虑,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克莉丝汀·雷德芬开始不太明白,疑惑地望着她,发现她很认真,完全没什么可笑的……
她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我有过——我曾经有过——正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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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特先生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大侦探,呃?”
他们坐在酒吧间里,那是布拉特先生最喜欢去的地方。
赫尔克里·波洛一如既往地点头承认,丝毫没有谦虚一下的意思。布拉特先生接着说:“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查案子吗?”
“不是,不是,我是来休息的,我在度假。”
布拉特先生眼睛一眨。“你只能这么说,是不是?”
波洛回答说:“那倒不一定。”
贺拉斯·布拉特说:“啊!算了吧,说老实话,你跟我在一起绝对用不着担心。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一向如此。要是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贸然掺和进去的。可是你也知道大部分人是什么样的——他们对道听途说的事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干你这行的可受不了这种事!所以你必须得说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来度假的才行。”
波洛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
布拉特先生闭上一只眼睛,说:“我见多识广,什么人没见过,对各种人的习性了如指掌。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去法国的多维尔,或是勒图凯,或是瑞昂莱潘度假,那才是你——怎么说来着?——心灵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