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2

发布时间: 2019-12-01 1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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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蒂丝有点不安地看了警察局局长一眼,他马上装出一副既同情又鼓励的表情。其实他觉得这位外国同事采取的询问方式不是很妥当。他说:“啊——对,当然,说吧。”

格拉蒂丝那种干脆利落劲儿忽然消失了。她摸着身上穿的印花衣服,说道:“呃,马歇尔太太——她实在算不上真正的淑女。你想必也会这样说吧,我的意思是说,她比较像个女演员。”

韦斯顿上校说:“她本来就是个女演员。”

“是的,先生,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向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并不——呃,她要是不想对人家客气的话,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子笑容满面,一下子就翻脸——或者因为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或者她按铃叫人而人家没马上去,或者是她送洗的衣服没送回来,态度又粗鲁又刻薄。我们大家都不喜欢她。不过她的衣服很漂亮,而且,当然,她长得也很漂亮,所以会有很多人仰慕她。”

韦斯顿上校说:“对不起,我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和丈夫之间的情形怎么样?”

格拉蒂丝迟疑了一阵,她说:“您不是——该不会是——您不会认为是他干的吧?”

赫尔克里·波洛很快地问道:“你认为呢?”

“哦,我可不会这样想,他是个很好的人。马歇尔先生不会做这种事——我敢说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但你并不那么确定——我从你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

格拉蒂丝吞吞吐吐地说:“报纸上登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嫉妒发生的案件。如果的确有什么暧昧的话——当然每个人都在议论——我是说,她和雷德芬先生之间有什么。而雷德芬太太是那么好,那么安静的一个女人,真让人感到耻辱。雷德芬先生也是位很好的绅士。可是男人若是碰到马歇尔太太这种女人,恐怕也就不由自主了——她那种女人向来我行我素。我想,做太太的恐怕得好好忍耐了。我相信,”她叹口气,顿了顿,“如果马歇尔先生发现了这件事的话——”

韦斯顿上校紧紧追问:“会怎么样呢?”

格拉蒂丝字斟句酌地说:“有时候我的确认为她很怕丈夫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确实的根据,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她也——很怕他。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并不——并不很随和。”

韦斯顿说:“可是你有没有什么根据?比方说他们之间说过的话。”

格拉蒂丝慢慢地摇头。

韦斯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哎,马歇尔太太今天早上收到几封信,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大概有六七封吧,我记不清楚确切的数目。”

“是不是你送上去给她的?”

“是的,我像平常一样从办公室拿了信,放在早餐托盘里一起送上去。”

“你还记得那些信是什么样子吗?”

这个女孩子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信件,有些是广告和传单吧,我想,因为后来都被她撕碎了丢在托盘上。”

“那些撕掉的信呢?”

“丢进垃圾箱了,现在有一位警员先生正在检查。”

韦斯顿点点头。“字纸篓里的东西呢?倒在哪里了?”

“也在垃圾箱里。”

韦斯顿说:“唔——好,好,我想目前没什么别的事了。”

他询问地看了波洛一眼。

波洛把身子俯向前来。“你今早打扫琳达·马歇尔小姐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清理壁炉?”

“没有什么好清理的,先生,又没生过火。”

“壁炉里也没什么东西吗?”

“没有呀,干干净净的。”

“你什么时候去打扫她房间的?”

“差不多九点一刻吧,她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

“那你是否知道,她吃完早饭之后有没有再回过房间?”

“我知道,她在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上楼来的。”

“她是不是就留在自己房间里了?”

“我想是吧。后来在快到十点半的时候,她又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你没有再进她的房间吗?”

“没有,那个房间已经打扫好了。”

波洛点点头,他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今天早上有谁在吃早饭以前去游过泳?”

“另外那一侧和上面那层楼的情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几间的情形。”

“我只要知道这个就行。”

“呃,今天早上只有马歇尔先生和雷德芬先生去游过泳。我想,他们总是一大早就下水的。”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呢?”

“没有,可是他们的湿泳衣像平常一样晾在阳台栏杆上。”

“琳达·马歇尔小姐今早没去游泳吗?”

“没有,她的游泳衣是干的。”

“啊,”波洛说,“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格拉蒂丝·纳拉科特主动说:“她大部分时间都去游早泳的。”

“其他三位呢?达恩利小姐、雷德芬太太和马歇尔太太。”

“马歇尔太太从来不去,达恩利小姐去过一两次吧,我想。雷德芬太太很少在吃早饭之前游泳——只在天特别热的时候才会,可是她今天早上没有游泳。”

波洛又点点头,然后问道:“不知道今天你负责打扫的房间里,有没有哪里少了个瓶子?”

“瓶子?什么样的瓶子?”

“不幸得很,我也不知道——可是若是哪个房间里真少了什么的话,你会不会注意到呢?”

格拉蒂丝坦率地说:“如果是马歇尔太太的房间,就不会知道了。真的,她那里瓶瓶罐罐实在太多了。”

“其他房间呢?”

“呃,达恩利小姐的房间我也不敢确定,她也有很多面霜和化妆水。可是其他人的房间我就会注意到了。我是说,如果我特别认真地去看,或是特别去注意的话。”

“那么你并没有特别认真地去注意过?”

“没有,因为我没有像我说的那样特别认真地去看过。”

“那你现在去看一看如何?”

“好的。”

她离开了房间,那件印花衣服窸窣作响一路而去。韦斯顿看着波洛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波洛轻声细语地说:“我那一向有条有理的头脑被一些小事搅乱了!布鲁斯特小姐今天早上吃早饭之前到岩石下面去游泳,她说上面丢下来一个瓶子,差点打中了她。所以我想搞清楚是谁扔的那个瓶子,又为什么要扔。”

“哎呀,随便什么人都会丢掉个瓶子啦。”

“绝不是随便丢的。首先,瓶子只能由旅馆东侧的窗子丢出去,也就是说,是从我们刚才检查过的某一个房间的窗口扔出去的。现在我问你,要是在你的梳妆台上或浴室里有个空瓶子的话,你会怎么办?我告诉你,你会扔进字纸篓,不会那么麻烦地走到外面阳台上,再把瓶子扔下海去!因为第一,你可能会砸到别人;第二,那样也太麻烦了。把瓶子扔到海里,只会是因为不希望这个特殊的瓶子被别人看到。”

韦斯顿瞪着他,说道:“我不久前刚跟杰普督察办过一次案,他常常说你的脑筋七弯八绕。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艾莲娜·马歇尔其实不是被人掐死的,而是被人用放在某个神秘瓶子里的神秘药物给毒死的?”

“不是,不是,我想那个瓶子里装的不是毒药。”

“那装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才感兴趣。”

格拉蒂丝·纳拉科特走了回来,有点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先生,我看不出少了什么东西。我有把握说马歇尔先生的房间里什么都没少。琳达·马歇尔小姐和雷德芬夫妇的房间里也一样,另外我也确定达恩利小姐房里的东西没有少,可是马歇尔太太房里,我就说不准了,我刚才说过,她那里东西太多。”

波洛耸了耸肩。他说:“没关系,就这样吧。”

格拉蒂丝·纳拉科特说:“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她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韦斯顿说:“我想没有了,谢谢你。”

波洛说:“谢谢你,没事了。你确定没有什么事——没有忘记什么应该告诉我们的吧?”

“关于马歇尔太太的事吗?”

“随便什么事,所有不同寻常、不合常理、说不通、有点特别、很奇怪的——反正是那种会让你觉得,或是会跟你同事说起‘真奇怪’的事情。”

格拉蒂丝有点疑惑地说:“呃,你的意思是与案子无关的那一类小事吧?”

赫尔克里·波洛说:“别管我的意思是什么,你不用明白我的意思。那么,你今天的确碰到过觉得‘真奇怪’的事吗?”他把那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格拉蒂丝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在放水洗澡。不过我当时的确跟楼下当值的埃尔西说:‘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洗澡?’”

“谁的洗澡间?谁在洗澡?”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听到有水从这边的污水管排下来,我就跟埃尔西说了那句话。”

“你能确定那是有人在洗澡吗?不是谁在洗手?”

“啊!我很确定,放掉洗澡水的声音是不会听错的。”

波洛表示不需要再多留她了,于是他们让格拉蒂丝·纳拉科特离开了。

韦斯顿说:“你不会认为有人洗澡是个重要线索吧,波洛?我是说,这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关联,又没有血渍要洗掉,这正是——”他犹豫起来。

波洛插嘴道:“你要说的是,这正是掐死人的好处!没有血渍、没有凶器——不用丢掉或藏匿什么!除了体力之外什么也不需要——只不过还要有行凶的本性!”

他说得非常愤怒,情绪激动,韦斯顿不禁有点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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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克里·波洛抱歉地笑笑。“哎,哎,”他说,“洗澡的事也许不重要,谁都可能洗个澡的。雷德芬太太在去打网球之前,或是马歇尔先生、达恩利小姐,我刚刚说过,谁都可以洗澡,这没什么。”

一名警员敲了敲门,把头伸进来说:“达恩利小姐找你们,她说想再见见你们二位。她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韦斯顿说:“我们现在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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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见到了科尔盖特。他哭丧着脸说:“劳驾一下,局长。”韦斯顿和波洛跟着他走进卡斯尔太太的办公室。科尔盖特说:“我找希尔德查过了打字的事,没什么疑点,这信至少要花一个小时才打得完。如果说中间还得停下来想一下的话,恐怕花的时间还要更多。我想时间是没有问题的。还有,你看看这封信。”他把信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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