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静静地潜伏在阿登高地,观察着整个世界的局势。我们每天都能收到大量报纸,波洛还会收到一个厚厚的信封,明显装着一些报告资料。他从来不让我看那些东西,但我通常都能从他的态度看出信的内容是否令人满意。他从来都没有质疑过,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唯一能够通向成功的阶梯。
“有件小事,黑斯廷斯,”有一天他对我说,“我一直都很害怕你有一天会变成尸体出现在我门前。那使我很紧张,用你的话说,就像一只受惊的猫。可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就算他们发现在南美登陆的黑斯廷斯上校其实是个替身——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发现,因为四魔头不太可能会派个认识你的手下到那边去,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在试图瞒骗他们,好继续开展你自己的聪明计划,因此也就不会认真地去寻找你的藏身之处。因为现在有一个重要的前提,他们深信我已经死了,因此会放松警惕,继续酝酿他们的计划。”
“然后呢?”我急切地问。
“然后,我的朋友,就是赫尔克里·波洛的奇迹复活!我会在最后一刻重新出现,将一切打乱,用我独特的方法获得伟大的成功!”
我意识到波洛的虚荣在经过无数案子的磨炼之后,已经不可能被打垮。我提醒他,有这么一两次,成功的喜悦还是属于我们的对手的。但我也知道,这必然无法削弱赫尔克里·波洛对自己这个完美计策的热忱。
“你瞧,黑斯廷斯,这就像你打牌时用的小伎俩。毫无疑问,你已经看出来了。你抽出四张‘J’,洗牌,放一张在牌堆顶端,一张在牌堆底部,以此类推。你把牌切一切、洗一洗,它们就又跑到一块儿去了。这就是我的目的。一直以来我都在战斗,一会儿跟这个四魔头成员,一会儿跟那个四魔头成员。不过我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就像扑克牌里的四张‘J’,然后,我再一举发动总攻,将他们全部摧毁!”
“那你打算怎么把他们集中起来?”我问。
“我要等待最佳的时机。要销声匿迹,直到他们准备好出击。”
“那可能意味着一段漫长的等待。”我抱怨道。
“我的好黑斯廷斯,你总是如此缺乏耐心!放心,这段时间不会很长的。他们唯一害怕的人——我——已经被除掉了。我猜他们顶多忍耐两三个月。”
他一说被除掉,就让我想起了英格勒斯和他悲剧性的死亡。随后我又记起,我还没把圣贾尔斯医院那个濒死的中国人的事告诉波洛。
他全神贯注地倾听了我的故事。
“英格勒斯的仆人,嗯?他说出来的那几个词都是意大利语?有意思。”
“所以我才怀疑那有可能是四魔头的诡计。”
“你的猜想是错的,黑斯廷斯。用用你的灰色脑细胞。如果你的敌人想骗你,他们肯定会确保那个中国人说的是可以理解的混合式英语。不,那个口信是真的。把你听到的话再告诉我一遍好吗?”
“首先他提到了韩德尔慢板,然后他说了一个词,听起来好像是‘卡罗扎’——那不是四轮马车的意思吗?”
“没别的了?”
“好吧,最后他还嘟囔了一个‘卡拉’还是什么人的名字,应该是一个女人。我觉得好像是姓齐亚,但我不觉得那跟之前的信息有什么关系。”
“你当然不会想到,黑斯廷斯。卡拉·齐亚其实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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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出——”
“我亲爱的朋友,你永远都看不出。这也不怪你,毕竟英国人都不懂地理学。”
“地理学?”我大声喊道,“这跟地理学有什么关系?”
as Cook,1808-1892),英国旅行商,出生于英格兰墨尔本。近代旅游业的先驱者,也是第一个组织团队旅游的人。) 先生更为重要一些。”
一如往常,波洛拒绝向我透露更多——他的这个花招真是太讨厌了。但我发现他突然比平时高兴了许多,仿佛得到了什么点数似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愉悦的同时又有些枯燥。别墅里有许多藏书,还有许多适合散步的好地方,但我偶尔还是会为这种不得不刻意保持低调的生活感到焦躁,同时也对波洛表现出来的平静祥和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事情能打乱我们的平静,直到六月末,正好在波洛给他们定的期限之内,我们得到了有关四魔头的新消息。
某天一大早,一辆车开到了别墅,这在我们平静的生活中实属难得,于是我赶紧跑下楼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发现波洛正在跟一个与我年龄相仿,面容友善的男子交谈。
他给我介绍了一番。
“黑斯廷斯,这位是哈维上校,你们英国情报机构中最为出名的成员之一。”
“我一点儿都不出名。”男子笑着说。
“应该说他对局外人来说不出名。哈维上校的大多数朋友和熟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脾气却没头脑的年轻人,成天只知道跳狐步舞,是这么叫的吗?”
我们都大笑起来。
“好吧,好吧,言归正传。”波洛说,“你认为时机到了,是吗?”
“我们非常肯定,先生。中国昨天进行政治隔离了,没人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新闻,没有电报,只有彻底的崩溃,然后是寂静!”
“李长岩出手了。其他人呢?”
“亚伯·赖兰上周到了英国,昨天动身前往大陆了。”
“奥利维叶夫人呢?”
“奥利维叶夫人昨晚离开了巴黎。”
“前往意大利?”
“啊,那个殊荣可不是我的!那是黑斯廷斯的功劳。他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智谋,你知道吗,他实际上远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得多。”
哈维赞赏地看着我,这让我感到十分不自在。
“一切就要开始了。”波洛说,他的表情淡然而严肃,“时机已到。都准备好了吗?”
“凡是您吩咐的我们都准备好了。意大利、法国和英国政府都在您背后,并且在齐心协力地合作。”
“这实际上是一个新的协议,”波洛冷冷地说,“我很高兴笛亚度最终被说服了。非常好,那么我们就要开始了——或者说,我就要开始了。你,黑斯廷斯,要待在这里。是的,我恳求你。我的朋友,这是非常严肃的请求。”
我相信他,但我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一个人留下。我们的争论短暂而明确。
直到我们坐上火车一路赶往巴黎,他才承认其实内心还是为我的决定感到高兴。
“因为我有一个角色需要你来出演,黑斯廷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没有你,我可能会失败。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为坚持让你留下是我的责任。”
“因为可能会有危险?”
“我的朋友,凡是四魔头出现的地方都有危险。”
到达巴黎后,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巴黎东站。最后,波洛终于说出了我们的目的地。原来我们要前往博尔扎诺和意大利的提洛尔 (注:博尔扎诺(Bolzano)是意大利的一个城市,提洛尔(Tyrol)是横亘在奥地利西部与意大利北部的阿尔卑斯山脉的一个区域。) 。
趁哈维离开我们的车厢时,我抓住机会追问波洛为什么要把找到四魔头碰头地点的功劳归到我头上。
“因为那确实是你的功劳,我的朋友。我不知道英格勒斯是如何得到那些情报的,但他确实得到了,又让自己的仆人把那个情报带给了我们。我的朋友,我们将要前往卡瑞西,而那个地方在意大利语中有个新名字,叫作卡若萨湖。现在你知道那个‘卡拉·齐亚’是什么意思了,还有你的‘卡罗扎’和‘慢板’ (注:英语中的“慢板”(Largo)与意大利语中的“湖”(Lago)发音相近。) ——至于韩德尔,那只是你想象的产物。有可能他的意思是从英格勒斯先生‘手上’得到了那个消息。 (注:波洛认为黑斯廷斯把“hand”(手上)听成了“handel”(韩德尔)。) ”
“卡瑞西?”我提出疑问,“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告诉过你英国人不懂地理学。实际上那是一处非常出名而且风景秀丽的夏季度假区,海拔四千英尺,正好在多洛米蒂山的中心地带。”
“四魔头打算在那个偏远的地方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