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2

发布时间: 2019-12-01 14:2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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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先把克劳斯海吉斯这所房子里所发生的事情放在一边。

他就像诺玛一样,把思路拉到了伦敦。他开始思量起那三位在伦敦合租的姑娘。

克劳迪亚·瑞希-何兰,弗朗西丝·凯莉,诺玛·雷斯塔里克。克劳迪亚·瑞希-何兰是一位知名的国会议员的女儿,富有、干练、训练有素、样貌美丽,是一位一流的秘书。弗朗西丝·凯莉是一位乡下律师的女儿,颇有艺术气质,在戏剧学校短期培训过,接着去了史莱德学校,在那里中途退学,偶尔为艺术委员会工作,现在在一家艺术画廊工作,收入丰厚,还有许多放荡不羁的朋友。她认得那个年轻人,大卫·贝克,虽然表面上看两人不是那么亲密。可能她会爱上他?波洛觉得他是那种通常不会被父母认可,不会被一般人和警察所喜欢的人。为什么他会对那些家世良好的姑娘如此有吸引力,波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们又得承认这是事实。就波洛自己来说,他是如何看待大卫·贝克的呢?

一个样貌俊美的青年,带着些厚颜无耻和诙谐俏皮的气质,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克劳斯海吉斯的宅子里,他应该是为诺玛来这里的。(或者是自己去探查些什么,谁知道呢?)他让他搭顺风车的那次是他第二次见到他。大卫·贝克是一位极具个性的年轻人,给人的印象是确实有能力去做他想要做的事。虽然很明显,他有着令人感到不甚满意的一面。波洛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起来。虽然说不上是犯罪,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良记录。在汽修厂有过小的欺诈行为,打架斗殴,损毁东西,还有过两次缓刑记录。所有这些事在当今都算得上是一时的风气。在波洛的分类中这也算不上是罪恶之流。他曾是个前途光明的画家,但是他放弃了。他是那种不会从事稳定工作的人。他贪慕虚荣、颇为自负,就像一只被自己外貌迷住了的孔雀。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别的吗?波洛推测着。

他伸出一只胳膊,拿起一张上面大致写着诺玛和大卫那一日在餐馆里的谈话内容的纲要,那也只是奥利弗夫人所能记得的内容了。她能记住多少呢?他有些怀疑地摇摇头。没人知道奥利弗夫人的想象力会在什么点上显露出来!那个年轻人真的关心诺玛吗?真的想要跟她结婚吗?她对他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他曾建议她和他成婚。诺玛拿到了自己的那部分钱了吗?她是一位富有的男人的女儿,但是这又是另一档子事。波洛气恼地感叹了一声。他忘了去查看一下已经故去的雷斯塔里克夫人的遗嘱的条目了。他又查阅了一些资料。不,戈比先生没有忽略这个明显的需求。雷斯塔里克夫人显然在生前被她丈夫很好地供养了起来。看起来,她每年大约有一千英镑的收入,她把这笔钱都留给了女儿。波洛想,这笔钱也没能构成缔结一桩婚姻的足够动机。或许,作为他唯一的女儿,诺玛会在她父亲去世之后继承到一大笔钱财,但是这也不一定。她的父亲如果很不喜欢她的结婚对象的话,可能不会留给她多少钱。

那么他可以这么说,大卫真的很爱她,因为他想要跟她成婚。虽是这样,波洛摇摇头,这是他第五次摇头了,所有这些事都无法密切联系在一起,它们无法构成一个令人满意的模式。他想起雷斯塔里克的办公桌,还有他写的那张支票,很明显是为了收买那个年轻人,并且那个年轻人是相当乐意被收买的!但是这又跟实情不符。那张支票确实是给大卫·贝克的,而且面额巨大,真的可谓惊人的数额。这笔钱足以诱惑任何品行不端的穷困的年轻人。但是他是在这张支票开出来的前一天向诺玛提议结婚的,当然这可能是他的阴谋中的一招——为了抬高自身的要价。波洛记得雷斯塔里克坐在那里,他的嘴唇紧闭。他一定是对他女儿怀着深切的爱,才会愿意付出如此高昂的数额;他一定是害怕自己的女儿下定决心要嫁给这位年轻人。

他把思路从雷斯塔里克身上转移到克劳迪亚身上。克劳迪亚和雷斯塔里克。是否是机遇,纯粹的机遇,让她成为他的秘书?可能在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他在思考着关于克劳迪亚的问题。三个姑娘分租的公寓,是克劳迪亚·瑞希-何兰的公寓。是她最先完整地租了下来,之后分租给她的一个朋友,一个她已经熟知的朋友,接着又分租给另外一个姑娘,第三个姑娘。波洛想着。是的,总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第三个姑娘。事情最终还是离不开她。他不得不把思路拉回到她身上。当他思考着不同的模式的时候,总会被引回到她身上,回到诺玛·雷斯塔里克这里。

一个在他享用早餐的时候来他家里请教的姑娘,一个他曾在餐馆里与之交谈过的女郎,她在那里刚和自己深爱的男朋友吃完了一盘焗豆。(他发现,自己总是在进餐的时间遇到她!)他怎么看待她呢?首先,应该想一想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雷斯塔里克很爱她,为她感到万分焦心,极度恐惧。他不只是怀疑,很明显他对此非常确信,他女儿想要毒死他的新婚夫人。他曾经找过医生去咨询关于他女儿的事。波洛觉得自己也非常想和那位医生聊聊,但是他怀疑即使他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医生是极端谨言慎行的,除了那些极其可靠的人,比如病人的双亲之外,他们通常不愿意把病人的病情透露给他人。但是波洛能想到那位医生会怎么说。波洛想他一定很谨慎,作为医生理应如此。他可能会含糊而委婉地说到一些可能的治疗方法。他不会直接过于强调精神类的疾病,但是肯定会暗示它的存在。事实上,医生可能私下里认为诺玛肯定是发病了。但是他也对那种歇斯底里的姑娘很了解,有时候她们做事不一定真的是受精神病症的影响,可能只是发脾气、嫉妒、情绪化和精神躁狂而已。可能那位医生本身并不是一位心理分析学家或是精神病学家,只是一位内科医生,他自己并不敢冒风险去做那些自己也不甚肯定的诊断,他只是出于谨慎的态度去做了些建议。比如在某个地方先找份工作,在伦敦找份工作,接着可能再接受专业的专科医生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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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他人对诺玛·雷斯塔里克是如何看待的呢?克劳迪亚·瑞希-何兰?他不知道。他自己对何兰小姐知之甚少。她是那种善于掩藏秘密的人,她必定能保守那些她不愿意透露的秘密,她不会把这些秘密泄露出去的。在她这里,没有任何迹象显露她有意要把诺玛的消息透露出去,要是她担忧她的精神状况的话,她可能会这么做的。她和弗朗西丝之间对此也不会有过多的讨论的,因为那个叫弗朗西丝的姑娘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诺玛上个周末回到家之后就没有返回这里。克劳迪亚对此感到有些生气。可能相比弗朗西丝来说,克劳迪亚更有可能会在这个模式中。波洛觉得她有头脑,非常干练……他的思路回到诺玛身上,再次回到了第三个女郎身上。在这个模式中,她扮演了什么角色?搞清楚她的位置可以把这整件事整合在一起。他猜想,是跟奥菲莉亚一样吗?但是说到奥菲莉亚,有两种看法,对诺玛的看法也是分为两极。奥菲莉亚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演员们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去演绎这个角色,或者可能,他会说,是制作人造成了这两种观点。哈姆雷特是发疯了还是精神正常,由观众自己决定吧。那么奥菲莉亚是疯了还是正常的?

即使雷斯塔里克这样看待他的女儿,他也不会用“疯癫”这个词汇来形容她。一般人会选择“神经错乱”这个词语。其他的形容诺玛的词汇有“怪异”“她有些怪异”“精神有点恍惚”“少点什么,您知道我的意思吧”“普通的女人”,这些都是可信的判断吗?波洛觉得或许是这样的。诺玛确实有点怪异,但是这种怪异跟她表现出来的怪异不一样。他想起当她毫无生气地走进他的房间时的样子,一个属于现代的姑娘,跟其他的时尚的姑娘一样。软塌塌的头发垂在肩膀上,连衣裙的长度没有过膝,在那些老派的人士看来,就像是一个成年女人非要装出一副小女孩的样子。

“不好意思,您实在太老了。”

可能这句话是对的。他就是以一种老年人的眼光来审视她的,没有什么赞赏的意味,他觉得她就是个不会逢迎、魅力全无的姑娘。一个对于自身女性特征完全没有意识的姑娘,没有亮眼的感觉,或是神秘感和打动人心的东西,可能除了平淡的生理特性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展露出来的了。因而,他对她的看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无法帮助她,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她,因为他无力去欣赏她。他已经尽力了,但是直到现在,又有什么成果呢?自从她来寻求帮助的那一刻起,他都为她做了些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立即就跳了出来。他已经尽力保障了她的安全,最起码他做到了这一点。如果她确实需要被保护的话。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她需要被保护吗?还是那句不明所以的招供!真的,与其说是招供,不如说是一句宣言:“我觉得我可能犯了谋杀罪。”

波洛紧紧抓住这句话,因为这是这整件事的关键所在。这也是他所擅长之处,处理谋杀案。去搞清楚谋杀案,去阻止一桩谋杀案!就像是一条追捕凶手的优秀警犬一样。谋杀案已经被宣告了。在某处一定发生了谋杀案。他曾经费心找寻,但是一无所获。是在汤里下毒的模式,还是年轻的小混混用刀打架斗殴的模式,还是那句荒谬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话:在公寓内院的血迹,左轮手枪的枪响,手枪指向了谁?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