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发布时间: 2019-12-01 17: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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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吊唁的客人在僧侣的诵经声中依次上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让所有的人上完香。千佐都利用向上完香的吊唁客鞠躬的空当看向上香的队伍,内心感到很不耐烦。她原本希望只邀请亲朋好友,举行小规模的仪式,但周围的人说,这样无法向多年来曾经合作的朋友交代。守灵夜已经这么夸张了,明天的葬礼恐怕会有更多人来参加。光是想到要和每个人打招呼,她就忍不住忧郁起来。

她不经意地看向亲属席,和坐在最前排的胖女人眼神交会。女人狠狠地瞪了千佐都一眼,垂着嘴角,把头转到一旁。

她是义郎的堂妹,千佐都今天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她是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但一见到千佐都,就咄咄逼人地说:“姑姑今天不会来。”她口中的姑姑就是义郎的母亲。

“姑姑打电话跟我说,虽然她很想捡骨,但想到义郎的不甘,她不想来参加这种徒具形式的葬礼。姑姑真的太可怜了,她一直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真的发生了,还在电话中放声大哭。”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她们什么都知道,义郎是被千佐都害死的。

“是吗?真遗憾,我老公应该很希望婆婆送他最后一程。”千佐都立刻反唇相讥,那个女人懊恼地瞪大了眼睛。

和义郎结婚后,千佐都始终没有和他的亲戚见面,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他们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如果自己站在和他们相同的立场,也会说同样的话。为了钱而结婚;一定期待老公早点死;如果有机会,一定会下毒手杀老公——

随便他们怎么说,千佐都心想。自己的确是为钱嫁给义郎的,义郎也知道这件事。他经常笑着说:“如果我没钱,你才不会让我这种老头子碰你。”当千佐都回答说:“当然啊。”他笑着继续说:“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身体很好,可没那么容易翘辫子。”

义郎的确比她想象中更加健康,觉得他可能很长命,但对千佐都来说,这并非失算。再怎么健康,也不可能活到一百岁,他最多再活二十年,只要再等二十年,所有的财产都属于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如果他更早死,当然就更好,所以她曾经查过有什么巧妙的方法,也曾经对地下网站产生兴趣,但并没有登录过——

千佐都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突然发现灵堂的气氛不一样了,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祭坛前。千佐都也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瘦男人站在祭坛前,头发长及肩膀,冒着胡茬儿的脸颊凹陷,下巴很尖。千佐都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基督耶稣像和饿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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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祭坛上的遗照后,缓缓上香。灵堂内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上完香,男人走向千佐都。她鞠了一躬,向他道谢说:“谢谢。”

男人小声地说了什么,千佐都没有听到,抬头“啊?”了一声。

“运气不好吗?”男人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小声说道,“吸入硫化氢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吗?”

他的声音很可怕,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千佐都感到背脊发毛,只回答了一声:“是啊。”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的话。

“是吗?那真是太可怜了。”男人行了一礼后离去,他的背影散发出一股妖气,千佐都的视线久久无法移开。

守灵夜之后,大家都转移到另一个房间,那里为前来吊唁的宾客准备了酒菜,身为丧主的千佐都当然无暇拿起筷子,而是忙着向宾客致意,但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在义郎手下工作多年的村山负责为她介绍。五十多岁的村山个子不高,长得像狐狸,所以让人感觉很狡猾,但义郎说他其实胆小谨慎、为人正派。

虽然宾客都是从事影视工作,但有各式各样的人,除了制作人、编剧和导演以外,还有很多艺人。千佐都的皮包很快就被收到的名片塞满了。

“辛苦了,招呼打得差不多了。”村山用手帕擦着汗说道。

千佐都巡视室内:“那位先生好像不在。”

“哪位先生?”

“就是头发很长、很瘦的男人,感觉很与众不同……”

村山似乎立刻知道了,点着头说:“原来你是问甘粕先生。”

“甘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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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电影导演,你不认识他吗?他的姓氏这样写。”

村山用手指在自己的手掌上写了“甘粕”。

“甘粕才生?”

“没错没错,你果然知道他。”

“我只知道名字,因为我先生经常提起他,说他很有才华。”

甘粕才生并不只是天才而已,他是电影的魔鬼。为了拍出自己想要的画面,他可以牺牲一切,根本不把演员的生命放在眼里,所以他的作品有灵魂。他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义郎这么评论他。

“他就是所谓的鬼才,只是这几年都没有拍电影,也很久没有公开露面了,我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所以刚才也有点惊讶,因为他之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吗?”

村山皱起了眉头。

“他的家人发生了不幸,一场意外夺走了他太太和孩子的生命,而且意外是——”村山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啊,不好意思,在悼念你先生的场合听到别人的不幸,会让你不舒服。”

“不,没这回事。”

“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水城先生对甘粕先生的实力极为肯定,不久之前还曾经提到,差不多该让魔鬼拍片了。我问他魔鬼是谁,他回答说是甘粕才生,也许他们之间曾经联络过,所以他才会来上香。”

千佐都点着头,思考着要不要把甘粕刚才说的话告诉村山,但最后还是没说,因为她觉得那句可怕的呢喃像是会解除掉某种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