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衣女魃 · 1

发布时间: 2019-12-02 01:2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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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拓拔野一招不出,便接连击败天吴、白帝,众人大哗,惊怒者有之,叹羡者有之,骇惧者有之,不以为然者亦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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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愤愤叫道:“拓拔小子,你专靠使诈巧取,胜之不武,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真刀明枪地打上一场!”四周响起一片轰然附和声。

烈炎哈哈一笑,道:“三弟,既然有人想看你真本事,就由哥哥我与你比画比画。”踏步上前,紫衣鼓舞,右臂赤光呼卷缭绕,化作一道七八丈长的弧形光刀,破空吞吐。

群雄呼吸一窒,目眩神迷,喧哗声登时转小。

炎帝火德之身,又得赤飙怒倾力传授,潜力深不可测,经历了两年修炼,“太乙火真斩”业已炉火纯青,黄沙岭之战中,便曾以此刀大败烈碧光晟,实力绝不在刑天、祝融之下。此番邀战,自是万众瞩目。

被那霸烈刀芒所激,拓拔野丹田真气登时如潮涌起,当日在赤炎城外,目睹赤帝以此气刀大战金猊凶兽,心中震撼无以言表,此刻亲身经历,仿佛置于狂风烈火的中心,尚未动手交锋,体内真气已是气血翻涌,炽热如烧。

心下更是骇异,忖道:“二哥的赤火真气日渐强猛,假以时日,必可超过赤帝。只是刀枪无眼,太乙火真刀刚猛霸烈,无坚不摧,一旦使出,杀气太盛,连二哥也未必能驾御得住。”

他与烈炎意气相投,实不愿生死以战,误伤对方。眼角扫处,瞥见半坐于地的科汗淮,突然想起当年木族驿站之外,他以“断浪气旋斩”不战而胜鬼少爷的情景来。

灵光一闪,与其凝气对攻,两败俱伤,倒不如聚气不发,蓄势克之!当下精神陡振,笑道:“二哥手下留情。”右臂斜举,五行真气相生相克,瞬时爆出滚滚绚芒,如极光怒舞,冲天变幻。

虽只是至为简单的起手势,却已气势如虹。漫天雪鹫惊飞,盘旋不敢靠近。偶有飞石被狂风卷来,被那缭绕飞转的道道光弧扫中,立即激旋迸炸,碎如齑粉。

众人大凛,纷纷朝后退去。

龙族、火族群雄无不屏息凝神,惴惴忐忑,生怕两人有所误伤,反倒是水族众人不住地起哄叫好,阴阳怪气。

火族素以气刀闻达天下,“太乙火真斩”更被誉为“天下第一气刀”。而拓拔野自创的“极光电火刀”接连击败公孙婴侯、广成子等绝顶高手,两者相争,不知孰更胜一筹?

但见狂风鼓舞,冰雪纷扬。拓拔野、烈炎衣袂鼓舞翻飞,遥遥对立。两大气刀凌空相抵,光浪激荡,漾开一圈圈绚丽无比的霞光彩环。遍地积雪姹紫嫣红,随着那光漪韵律起伏,波浪似的朝外推涌。

烈炎踏前一步,右臂挥转,想要挥舞“太乙火真刀”回旋斜劈,拓拔野却立时朝左后退一步,“极光电火刀”依旧顶在那紫火气刀的刀尖之上,绚光滚滚,气浪如山岳压顶,重逾万钧。

烈炎右臂一沉,忍不住喝了一声采,蓦地朝后急退两步,转臂反抽,待要挥刀猛攻,拓拔野又已踏前两步,气刀陡然下旋,将其刀尖紧紧抵住。

烈炎一怔,蓦地转身急旋,冲天掠起。

身形方动,拓拔野亦疾旋破空,绕其飞舞。

他方一俯身急冲,拓拔野又立即回旋冲下。

如此彼进我进,彼退我退,如影随行,任由他如何奔突回旋,拓拔野始终与他保持八九丈距离,气刀相抵,抽拔不得。四周霓光摇荡,气浪呼啸,如羊角风似的将二人团团卷在中央,相持许久,竟一合也未相交。

众人哗然,水族群雄更是嘘声大作,叫道:“龟他奶奶的,五帝比剑,你当是羊角舞么?”

“拓拔小子,你没胆比剑,就赶紧滚回东海抓乌龟玩儿去吧,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

刑天、祝融等人却是心下大凛,且不说拓拔野后发制人,疾如鬼魅,单论他气刀之势,磅礴雄浑,直如渊停岳峙,一招未发,便以起手式迫得烈炎攻守两难,进退不得,其真气之强猛,放眼此刻山顶,能及之人已寥寥无几!

念头未已,漫天赤光忽敛,烈炎收起气刀,哈哈大笑道:“‘紫火一起烟,便知烧几天’,三弟真气远胜于我,不必再比啦!”

龙族、蛇族群雄欢声雷动,拓拔野松了口长气,笑道:“二哥过谦了。赤火真气名不虚传,再熬上片刻,我只怕便抵挡不住啦,真要动起手来,谁胜谁负,就更加难料得很了。”

火族受他恩惠颇多,素来视为亲朋,见他胜无骄态,爽直坦荡,更是好感倍增,纷纷欢呼道:“南荒儿郎愿为拓拔龙神马首是瞻!”

白帝微笑道:“炎帝太乙火德,尽得赤帝真穿,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拓拔太子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深谙神帝之道,这一战胜得无可争议。”顿了顿,高声道:“水族、金族、火族已为拓拔太子所败,其余各族英雄,还有谁想与他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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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光纷纷朝姬远玄望去。

青帝新亡,各族诸帝之中,惟有蚩尤、姬远玄二人未曾与拓拔野交锋。蚩尤与拓拔野生死之交,自不会阻其升任神帝;而太子黄帝先前对拓拔野的帝鸿身份颇有疑忌,眼下狭路相逢,必当全力以赴。

姬远玄徐步走出,神色凝肃,朝着拓拔野行了一礼,沉声道:“当日叛党横行,家国将倾,若非拓拔龙神相助,寡人绝难拨乱反正。此恩此德,岂敢忘怀?然而大荒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再不容得妖魔猖獗。阁下鬼国身份未明,敌友难辨,姬某又岂能因私废公,坐视不顾?”

右手一挥,拔出钧天剑,昂然斜指,一字字道:“神帝之位,关系五族存亡、天下安危。姬某虽德薄技微,奈何道义所驱,责无旁贷,誓以三尺铜剑、七尺之躯,卫护九州平宁。情理不能两全,望龙神见谅。”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群雄无不耸然动容,水族众人一干好事者,更是鼓掌起哄,喝彩不迭。

若今夜之前,以拓拔野淡泊无争的性子,多半借机自动退让,以证明自己清白,避免兄弟相残;但此时目睹姬远玄沉素淡定之态,想起雨师妾所言,想起他在蟠桃会上击败兄长的情景,心底莫名一阵森冷,就连他的神色话语,此刻也觉得说不出的矫情造作。

难道此人真是一个虚伪凉薄、深狡狠辣的盗世奸雄么?否则为何以龙女之聪慧机灵、烛龙之老谋深算,都将其视作平生大敌?

脑海里又闪过许多从前深埋心底、不敢触及的模糊片断,从东荒密林的初次邂逅,到阳虚城中的反败为胜;又从寒荒牢狱的意外重逢,到昆仑瑶池的惊天血战;再从皮母地丘重现大荒,到熊山地底的鬼国妖党……隐隐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太过震骇可怖,匪夷所思。

见他怔怔地凝视着自己,一言不发,神色古怪,姬远玄眉头微微一皱,朗声道:“拓拔龙神,得罪了!”手腕一抖,钧天剑橙光怒爆,冲出七丈来远,吞吐闪耀,直指其眉心。

拓拔野心中一凛,回过神来,正欲迎战,忽听远处一人纵声笑道:“青帝一死,木族上下便无一能人了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比剑夺位,居然屁也不敢放一个,可笑呀可笑!”

转头望去,但见明月孤悬,碧天万里,西北侧雪岭连绵,两道人影正如急电似的飞掠而来。

左侧那人青衣赤足,脸色惨白,眉目象是墨线描画;右侧老者碧衣高帽,长须飘飘,赫然正是当日害死雷神的木族大巫祝始鸠。

众人大哗,木族群雄怒不可遏,纷纷喝道:“始鸠狗贼,纳命来!”对此叛贼恨之入骨,顾不得各族在侧,拔刀舞剑,争先朝他猛冲而去。

始鸠来势极快,殊无半点躲避之意,嘿然大笑道:“反了你们,竟敢渎神犯上,对本族大巫祝无礼!圣女魃,还不替我教训教训这些无知狂徒?”

左侧那黑衣人左手翻舞,朝外随意一拍,“轰轰!”一团青碧色的火光吞吐爆舞,气浪如狂飙席卷。

奔在最前的折丹、刀枫、杜岚三人眼前一黑,哼也未及哼上一声,立即鲜血狂喷,冲天撞飞起数十丈高。后方数十人被那气浪掀卷,惊呼惨叫,凌空翻身飞跌,浑身窜起熊熊火焰。

气波所及,冰飞雪炸,悬崖陡然朝下坍塌,又有数十人猝不及防,登时朝下踏空坠落。木族群雄大骇,纷纷朝后退去。

众人大凛,这僵鬼似的女子是谁?仅此一掌,竟然将数十名仙真级高手打得重伤跌退!

念头未已,炎风怒卷,青影如魅,四周惨叫不绝,又有数十名木族权贵被冲天震飞,浑身着火。

饶是拓拔野等人真气雄浑绝伦,被那气飚扫卷,亦觉炙火扑面,眉睫如焦,象是突然置身于火山烈焰之中。

只听“嘭嘭”连声,有人惊呼道:“文长老!放下文长老!”红光摇荡,人影纷飞,那青衣人瞬间又已冲出十余丈外,随手将文熙俊掷于始鸠脚下,旋身立定,苍白的脸上木无表情。

始鸠一脚踏在文熙俊胸口,斜睨大笑道:“文长老,青帝由东方天帝所授,历来当由本族神祝拜天祭礼,选出合适之人。你瞧我今日选出的圣女魃如何?够得上青帝之位么?”

群雄哄然,文熙俊经脉尽封,又惊又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木族众人思绪遍转,也猜不出那“圣女魃”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那青衣人来去自如,视五族英豪为无物,各族权贵亦不免心声恚怒。

陆吾大步上前,也不理会始鸠,朝那青衣人微一揖礼,高声道:“这位朋友,今日是五帝会盟,青帝化羽,木族之中由文长老暂代其职。阁下既是木族之人,自当谨遵其命,翦灭叛贼。岂能……”

话音未落,白帝喝道:“小心!”那青衣人指间一弹,“咻!”光雷激爆,如碧箭迎面怒舞。

陆吾心中一沉,下意识地挥扫“开明虎牙裂”。只听一声刺耳居震,周身酥痹,一股难以想像的炙热气浪迎胸撞入,喉中腥甜狂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反撞飞冲,灼痛难忍,方张口长呼,“嘭”地一声,遍体青焰喷舞,形如火人。

众人惊呼声中,白帝大袖鼓卷,气浪澎湃,陡然将他罩住,急旋了数十圈,才将火焰勉强扑灭。

英招、江疑、勃皇等人惊怒愤慨,喝道:“狂徒敢尔!”纷纷拔身冲起,神兵飞舞,朝那青衣人扑去。

山顶大乱,西王母待要喝止,已然不及,只好转而叱令石夷、蓐收一齐动手,将其拿下。

刹那之间,素光神尺、金光大铖、韶华风轮、惊神锣、银光矢……呼啸怒卷,绚光纵横,青衣人已处于金族七大顶尖高手地围攻之下。

被气浪所激,女魃衣裳猎猎,黑发乱舞,赢弱的身躯却如磬石巍然不动,头也不抬,左手指尖接连轻弹,“哧哧”连响,几道碧光气剪破风起火,闪电似的与惊神锣与银光矢怒射相抵,顿时将之撞得呜呜飞旋,破空抛舞。

几在同时,她右手化掌为刀,青光潋滟,劈出一轮炫目无比的光弧,不偏不倚地激撞在金光大钺上,蓐收虎爪剧震,一时竟拿握不住,又惊又佩,赞道:“好刀法!”朝后踉跄飞退。

那光弧飞旋怒转,余势如奔雷,又横扫在韶华风轮上,英招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似被搅到了一处,还不等聚气反攻,又是一道光弧炫目闪耀,“当!”风轮应声脱手,反撞其胸,登时翻身喷出一大口鲜血,断线风筝似的直坠崖下,被金族飞骑抄空接住。

电光石火之间,勃皇、长乘神已双双冲到,青衣人翩然转身,左手如兰绽吐,光浪爆涌,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只听连声震响,定睛再看时,勃皇、长乘亦已浑身着火,凌空跌飞出十余丈远。

众人惊呼未起,她又已急旋飞转,双手并握,朝着石夷虚空怒劈,“轰!”一道赤虹似的霓丽气刀破空冲起,光浪叠爆,天摇地动,漫天红霞尽染,就连远处的冰峰雪岭也仿佛被镀上了灼灼彤彩。

石夷凌空翻飞,直退出六丈来远,满脸惊愕骇异,斜握神尺,虎口竟已被震出一线血丝。

她的身子却只微微一晃,青衣鼓舞,又悠然静立,仿佛动也未曾动过。

群雄呼吸窒堵,鸦雀无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情景。这青衣女子究竟是谁?竟以一己之力,一合之间,将金族七大神、仙高手尽皆杀败!即便是青帝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

拓拔野心中惊讶更甚,此女真气磅礴如海,深不可测,虽非五德之神,却五行并融,而无丝毫的相克冲突,其中又以火属真气为最。一招一式至为简单,看似木族“飞叶箭”、“吹花手”与“开谢刀”,却分明由火族的紫火神兵所化。但当今大荒,又有谁籍籍无名,却有如此霸烈强沛的火属真气?

烈炎、祝融等人脸色齐变,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惧是怒,想不出本族之中,何时竟出了这等人物。

赤霞仙子翩然而出,淡淡道:“这记‘天风流火’是本族圣女宫秘传气刀,阁下既是木族中人,从何学来?”

那青衣女魃长睫低垂,一动不动,听若罔闻。始鸩仰天打个哈哈,道:“赤霞仙子这话就说的不对啦,天下武学之道,万变不离其宗,这气刀明明是我木族的‘火树银花’,凭什么咬定是‘天风流火’?”

赤霞仙子脸色一沉,流霞镜脱手破空翻旋,亮起一道绚丽无匹的刺目霞光。“轰”地喷涌炸散,化作一只巨大的七彩凤凰,朝着始鸩当头怒撞而下。

蚩尤一震,突然想起那日赤炎城中,烈烟石从这赤炎火凤下拼死救他的情景;想起她坠入火山时含泪的微笑;想起自相识以来,她一次又一次舍身相救;想起她冰山似的外表下所掩藏的炽热情意;想起了从前从未想起的许多事情……心中酸痛如割,热泪竟险些涌上眼眶。

当是时,突听群雄齐声惊呼,青衣女魃陡然抬头,空洞的双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轻叱一声,右拳冲爆起滚滚霞光,霎时间亦化作一只赤火凤凰,尖啸怒舞,雷霆猛撞在那火凤之上。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