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着像是得了感冒。”朱尔斯对约翰尼·方坦说。
方坦有礼貌地答道:“只是喉咙发紧,昨晚我试过唱歌。估计我得接受现实了,我的嗓子变了,上岁数了嘛,你明白的。”他对朱尔斯露出“去他妈的”笑容。
朱尔斯假装随便地说:“没请医生看看?也许很容易就能治好呢。”
方坦不再魅力四射。他冷冰冰地瞪着朱尔斯看了好一会儿。“我两年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医生。最好的专科大夫。我的私人医生,据说是加州最顶尖的一位。他们叫我多休息。没什么毛病,只是上岁数了。男人上了岁数,声音会跟着变化。”
说完,方坦不再搭理他,只关注露西,像是对所有女人那样对她发射魅力。朱尔斯继续听他说话。肯定是声带上长了东西。但专科医生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难道是恶性的,还是不能动手术?要么还有别的原因?
他打断方坦的话:“上一次接受专科检查是什么时候?”
方坦显然被惹火了,但看在露西的面子上,尽量按捺住火气。“大概十八个月前。”他说。
“你的医生有没有给你定期检查?”朱尔斯问。
“还用你说?”约翰尼·方坦怒道,“他给我喷可待因,仔细检查。他说只是嗓子上了年纪,还有喝酒抽烟其他原因。难不成你比他还懂行?”
朱尔斯问:“哪个医生?”
方坦稍微有点自豪地说:“塔克,詹姆斯·塔克医生。对他有何高见?”
很耳熟,提起他就会想起电影明星、名媛和收费昂贵的疗养院。
“穿衣打扮很有一套。”朱尔斯笑呵呵地说。
方坦真的生气了。“你觉得你当医生比他强?”
朱尔斯哈哈笑道:“那得看你当歌手是不是比卡门·伦巴多强了。”他惊讶地看见尼诺·瓦伦蒂仰天狂笑,后脑勺撞在了椅背上。这个笑话似乎没那么好笑。他狂笑时吐出的气息有波旁威士忌的味道,瓦伦蒂先生——天晓得是何方神圣——大清早这个时辰就已经喝得半醉了。
方坦苦笑着对朋友说:“喂,他说笑话你笑成这样,我说笑话你怎么不笑?”露西伸手把朱尔斯拽到床边。
“他看着像个小混混,其实是个厉害的外科医生,”露西告诉两人,“如果他说他比塔克医生强,那他就肯定比塔克医生强。约翰尼,你就听他的吧。”
护士进来说他们得出去了,住院医生要给露西作检查,需要私密。朱尔斯开心地看见约翰尼·方坦和尼诺·瓦伦蒂上去亲吻露西的时候,露西转过头去,他们亲到的是面颊而不是嘴唇;不过他们似乎早有预料。她允许朱尔斯亲吻她的嘴唇,一边悄声说:“下午再过来,好吗?”他点点头。
回到走廊里,瓦伦蒂问他:“她做了什么手术?问题严重吗?”
朱尔斯摇摇头。“妇科的小毛病。完全是常规手术,相信我好了。我比你们更关心她,我希望能娶她。”
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他只好问:“你们怎么知道她在这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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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朱尔斯说。他不想流露出他全都清楚,也许因为他们都守口如瓶,尽量保护露西,守住她和桑尼那段情缘的秘密。
三个人顺着走廊向前走,朱尔斯对方坦说:“我在这儿有访问医生的待遇,愿不愿意让我看看你的喉咙?”
方坦摇头道:“我赶时间。”
尼诺·瓦伦蒂说:“他的嗓子价值百万,不能让无照医生随便看。”朱尔斯看见瓦伦蒂对他咧嘴一笑,显然站在他这一边。
朱尔斯喜滋滋地说:“我可不是无照医生。我是东海岸最厉害的年轻外科医生和诊断医师,直到被人指控非法堕胎。”
如他所料,这句话让他们认真对待他了。他承认自己的罪行,反而激发他们对他自封的头衔产生了信任。瓦伦蒂首先回过神来,“要是约翰尼不肯用你,我倒是有个女朋友想让你看看,不过要看的不是嗓子。”
方坦紧张地说:“需要多少时间?”
“十分钟。”朱尔斯说,这是骗人,但他相信骗人也有好处。除非在生死关头,真话和医疗实在合不来。
“好吧。”方坦说,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和嘶哑,透着恐惧。
朱尔斯请了个护士,要了一间诊疗室,这里没有他需要的所有设施,但也够用了。不到十分钟,他已经知道方坦的声带上有增生了——实在非常容易,塔克这个衣着入时的无能小人,混饭吃的好莱坞骗子,本应该一眼就看见的。天哪,那家伙说不定连行医执照都没有,就算有也应该被撤销。朱尔斯没有多看方坦和瓦伦蒂,他拿起电话,请医院的喉科专家下来。接着,他转过身,对尼诺·瓦伦蒂说:“看来你要多等一阵了,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方坦瞪着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你这个混蛋,以为能把我留在这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动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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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尔斯自己都没法想象他能这么开心,他直勾勾地盯着方坦的眼睛。“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他说,“但你的声带上有增生,在喉咙里。你要是愿意留下几个钟头,我们就能查明病因,搞清楚是恶性还是良性,决定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我可以给你介绍全美国最顶尖的专科医生,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大可以请他今晚就乘飞机来洛杉矶,反正你那么有钱。另外一方面,你也可以现在就出去,见你那个庸医朋友,或者提心吊胆,决心换个医生,或者再被介绍给另一个无能骗子。万一是恶性的,过段时间长得太大了,他们会切掉你的整个喉部,否则你就必死无疑。当然,你也可以一直提心吊胆过下去。留下,几个小时我们就能搞清病因。你难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瓦伦蒂说:“我们留下吧,约翰尼,管他的。我去楼下大厅打电话给电影公司。我保证不多嘴,只说有事耽搁住了。然后我再上来陪着你。”
这个下午过得很忙碌,但非常有价值。朱尔斯看过X光片和取样检验的结果,觉得医院喉科专家的诊断完全靠得住。检查到半中间,约翰尼·方坦满嘴碘酒,塞在嘴里的纱布卷害得他干呕不止,他企图打退堂鼓。尼诺·瓦伦蒂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按回椅子上。检查结束,朱尔斯对方坦得意地笑着说:“肉赘。”
方坦没有反应过来。朱尔斯重复道:“只是肉赘而已。很容易切除,和剥大红肠的皮差不多。过几个月你就一切正常了。”
瓦伦蒂欢呼一声,方坦却还是皱着眉头:“然后呢,能唱歌吗?会影响我唱歌吗?”
朱尔斯耸耸肩:“这我就没法保证了。不过你现在反正也没法唱歌,有什么区别吗?”
方坦厌恶地看着他。“小子,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吧?听上去是个好消息,其实,我有可能永远没法唱歌了,对不对?我有可能再也不能唱歌了?”
朱尔斯终于动气了。他一直在以真正的医生身份诊治方坦,乐在其中,他在帮这个王八蛋一个大忙,王八蛋却表现得像是被摆了一道。朱尔斯冷冰冰地说:“听着,方坦先生,我是一名医学博士,你应该叫我医生,而不是小子。我说的确实是好消息。我本来以为你长的是恶性肿瘤,很可能需要切除整个发声器官,否则你会被它害死。我担心的是我也许不得不说你已经死定了。说‘肉赘’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确实满心欢喜,因为你的歌声曾经带给我那么多快乐,在我还年轻、你还是一名响当当的艺人那会儿,帮我搞定了很多姑娘。可是你这个人实在是被宠坏了。怎么?你是约翰尼·方坦,所以就不可能得癌症,不会长无药可救的脑瘤,心脏不会衰竭?你以为你能永生不死?唉,人生又不完全是甜美的音乐,你要是愿意在医院里走一圈,就会看见什么是真正的苦难,就会给肉赘唱一首小情歌了。所以别说废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那位衣冠楚楚的医生也许能帮你安排一个正经外科专家,但他自己要是企图窜进手术室,我建议你因为企图谋杀而逮捕他。”
朱尔斯转身走出房间,瓦伦蒂说:“好样的,医生,就该这么教训他。”
朱尔斯又回过身。“你总是不到中午就喝得醉醺醺的?”
瓦伦蒂说:“是啊。”使劲对朱尔斯微笑,开心得让朱尔斯不由压低了嗓门:“你得想明白了,再这么喝下去,你这条命顶多还剩五年。”
瓦伦蒂跳着碎舞步蹒跚走向他,一把搂住朱尔斯,满嘴波旁威士忌的酒臭。他哄然笑道:“五年?”仍旧笑个不停,“还要等那么久吗?”
手术后一个月,露西·曼奇尼坐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泳池旁,一只手端着一杯鸡尾酒,另一只手抚摸朱尔斯枕着她大腿的脑袋。
“用不着喝酒壮胆,”朱尔斯取笑道,“我在我们的套房里准备了香槟。”
“这么快,你确定没问题吗?”露西问。
“我是医生,”朱尔斯说,“今晚是我的大日子。说起来你有没有想到,我将是医学史上第一个试用自己手术结果的外科医生?空前绝后,知道吗?我打算兴高采烈地写报告寄给学术期刊。让我想一想,‘术前的明显欣快感源于心理原因和外科专家兼指导者的高超手法,术后性交的高度快感则完全来自神经学’……”露西猛拽他的头发,他疼得大叫起来,只得住嘴。
她低头看着朱尔斯。“今晚你要是没有满足,那就只能怪自己了。”她说。
“我保证我的技术没问题。手术方案是我定的,只是让凯尔纳老兄做体力活罢了,”朱尔斯说,“我们养精蓄锐一下,今晚的研究会很耗时费力。”
他们上楼回到套房里——两人已经同居——露西不由惊喜:一顿丰盛的晚餐,香槟酒杯旁有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枚镶着偌大钻石的订婚戒指。
“看看,我对我的技术多有信心,”朱尔斯说,“现在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他待她非常体贴和温柔。刚开始她还有点害怕,被他一碰就想躲开,但很快就恢复了信心,感觉身体积蓄起了她未曾体验过的激情。第一次事毕,朱尔斯悄声说:“我的技术不错吧?”她也悄声答道:“哦,是的,不错,是的,不错。”两人相对大笑,开始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