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蚩尤齐齐失声惊呼,半晌方道:“以你的钧天剑行凶?想来是要嫁祸于你了?”
姬远玄目中泣然,沉声道:“不错!那六人杀了父王之后,立时扬长而去。我悲痛中突然记起所携的炼神鼎,连忙乘着父王的元神依旧附着于钧天剑时,将散逸的元神收纳入炼神鼎中。只要元神未散,躯体就算断碎,也终究有法子复合。”
拓拔野点头道:“是以姬兄便护送黄帝的躯体,到这灵山上来请求十巫救治?”
姬远玄点头道:“不错!所幸这一路行来,没有遇见像那六人一样的超一流高手。在那松树林中,被流沙仙子与那群追兵狙击时,又幸得拓拔兄相救,得以从容脱身。进入土族境内后,本以为已过险境,不想一日之内接连遇见四支挂丧军队,才知道父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土族。嘿嘿,这弑君凶手自然就成了姬远玄我了。我们星夜兼程,避开自家军队,赶到灵山。在山脚下不巧邂逅一支侦兵,泄露了行踪。不过半日工夫,王亥将军便调集了三万军队将灵山重重包围。”
拓拔野二人听到此处,来龙去脉已大致清楚。黄帝、姬远玄父子一行秘密前往雷泽城之事,除了他们自身之外,只有姬修澜知道。能对他们路线了如指掌,并派遣诸多一流高手沿途狙杀的,只有姬修澜、白驼等人。倘若白驼与姬修澜果真勾结水妖,就更容易解释何以狙击的高手来自诸族。
拓拔野沉吟道:“姬兄,黄帝眼下状况如何?”
姬远玄摇头叹息道:“灵山十巫虽有通天之能,将父王躯体缝合如初,但由于父玉是被钧天剑所斩,想要伤口重新愈合,除了法术之外,还必需要以本族朝歌山七彩土黏合……”
“朝歌山七彩土!”拓拔野与蚩尤心中剧震,突然明白姬远玄想要他们相帮的是什么了。
姬远玄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沉声道:“不错!拓拔兄,蚩尤兄弟,眼下我们三人想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而且姬某相信,此次父王遭害,必定是水妖等外贼勾结家兄周围的小人所为。神帝羽化之后,天下无主,五帝会盟在即,妖魔小丑自然都按捺不住要粉墨登场,是以近年来五族中都是动乱频频。蚩尤兄弟,令尊乔城主当年也是被水妖所害,才家破城亡;拓拔兄,龙族历来被水妖欺压,眼下水妖又层层进逼,冲突在即。无论怎样看来,你我三人都是同仇敌忾,为何不一道取回七彩土,联手挫败水妖的阴谋呢?”
他这一番话简单明了,鞭辟入里,与拓拔野、蚩尤二人心中所想完全一致,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突然高高扬起手掌。姬远玄大喜,也高高地扬起手掌,三人对视大笑,击掌互鸣。
六侯爷、柳浪等人远远地瞧见他们欢喜击掌,都大为诧异。
忽听山下传来震耳欲声的喊声,似是无数军士以号角同时喧奏:“逆贼姬远玄,阴鸷奸诈,挑拨君臣,党同伐异。窃国阴谋败露,挟黄帝而潜逃,欲与木妖雷某狼狈为奸,劫难天下。雷枭溃灭,孤立无援,竟残杀君父,丧尽天良,灭绝人伦。天地俱怒,人神共愤……”
数万军士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朝着灵山步步逼近,距离山脚已不过五里。漫漫火炬,闪闪刀戈,兽骑似海,旌旗如林。
六侯爷等人听到呐喊之声,无不震惊。六侯爷嘿然道:“妙极妙极,太子殿下最为擅长的便是结交‘逆贼’,今日果然又结交了一个。”
又听那山下的万千声音又齐齐喊道:“灵山圣地,岂容逆伦奸贼藏匿?十巫圣驾,万请缚贼山下。山上人等,黎明前未下山者,均视为姬远玄乱党。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格杀勿论?怎地咱们总是卷入这等倒楣之事?”
卜运算元愁眉苦脸道:“可惜可惜,今日十卦都己算过,无法再卜上一卦啦!”
忽听巨树上传来巫咸、巫彭的怒吼声:“他奶奶的,老子在这里动手术,这群稀泥混蛋大呼小叫的,存心让老子出错下不了台吗?快快叫他们滚蛋!”
巫罗、巫即等人叽里咕噜地应答一通,从那树洞中悠悠飘下。
八巫怒气冲冲地御风飞到崖边朝下眺望。土族万千大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警示话语,山脚下等候明日问诊的病人被那排山例海的气势震慑,魂飞魄散,纷纷向外逃离,只有少数人依旧躲在山脚帐篷之中。
巫抵、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把老子的病人全吓跑了,老子让你们全变成病人!”
巫罗、巫即道:“病人,不好,看病,我们累。死人,好,不累。”两人颠三倒四地重复了两遍,指尖一弹,一道金光弥漫,凝集为两支细小的号角,徐徐落到他们手上。
巫罗、巫即轻摇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劈——呜——哔”,号角登时发出刺耳嘈杂的尖锐杂讯。众人吓了一跳,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心头攒动,又如同千万只猫爪在喉咙轻轻抓挠、说不出的麻痒难受。心中齐齐闪起一个念头:生平听过的难听杂讯,以此为最。忙不迭地将双耳塞上。
拓拔野心道:“雨师姐姐的号角苍凉凄厉,洛姬雅的号角诡异凄寒,但至少还有跌宕回旋的韵律,这两个妖精却是全无章法,和他们说话一样颠三倒四,不可理喻。”
那嘈杂刺耳的噪音忽大忽小,恣意跳跃,听得成猴子等人哭丧着脸,恨不得以头撞树,只有灵山八巫喜笑颜开,拍手叫好。巫礼、巫谢摇头叹道:“噫乎兮!五弟六弟之管乐也,直可惊天地兮泣鬼神。九转缭绕而上青空,回旋变化若黄河。此曲当自天上来,吾等有幸聆听之,幸何如哉!幸何如哉!”
杂讯变化莫定,每一声都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心肺挖开。漫山遍野突然响起各种怪吼怒啸声,起初寥落尖利,片刻之间便如海啸雪崩,此起彼伏,声浪震天。细细辨去,少说也有数万只猛兽在一齐呼啸。势如滚滚风雷,登时将数万大军的号角压了下去。
巫礼巫谢又赞道:“嗟夫!此非天籁之音乎?五弟、六弟之管乐也,感天动地,激发天籁之音,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巍巍乎高山,荡荡兮流水,令人间之茶饭不思,肉味不识……”长篇大赋,滔滔不绝,比之那聒噪号角,还要令成猴子之属痛恨发狂。
巫咸、巫彭齐齐探出头来,大怒道:“老子叫你让他们闭嘴,你们倒和他们比嗓子吗?他奶奶的,巫礼、巫谢再唧唧歪歪,老子打得你们屁滚尿流,荡荡乎流水,证你他奶奶的茶饭不思,肉味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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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仆仆”乱响,无数怪鸟从山林中冲天而起,黑压压地在空中盘旋穿梭,鸣啼怪叫不绝于耳。无数黑色之物簌簌掉落,密集如两,腥臭弥散,正是漫天鸟粪。
六侯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果真是‘感天动地,激发天籁之音。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
空中怪乌越来越多,随着那噪音起落高低盘旋,环绕霆山上空飞翔不息。黑漆漆的山谷中突然光芒绽放,五光十色,闪烁不定。原本被万千火炬映得桃红的夜空,倏然变幻颜色,横空掠过的无数鸟影也镀上了瞬息变幻的层层色彩。
山谷中兽吼如狂,蹄声震动。脚下的山峰仿佛也在急剧晃动,仿佛随时会崩塌。轰然声响遍山响彻,到处都是树木折倒拖曳之声。蚩尤青光眼凝神望去,瞧见无数猛兽湖水似地从密林中冲出,将一切阻挡物撞飞,在谷内汇聚如滔滔大江,澎湃汹涌,朝着灵山下发狂似地席卷而去。
拓拔野当年在万里荒原上,曾经目睹雨师妾以苍龙角御使万兽奔腾,后来又曾与科汗淮等数百游侠纵横千里,迎面冲击发狂的万千兽群;但二者都是在平原之上,不似今夜,万兽自高山猛冲而下,挟带狂澜气势,席卷万物,宛如山洪爆发。另有一番惊心动魄的感觉。
目睹群兽呼啸奔腾,从狭长的谷中冲泻而出,朝着山下铁桶似的土族大军闪电冲击,拓拔野等人都大感痛快,纵声长啸。高亢啸声与那尖利噪音交相呼和,群鸟惊飞,朝外翱翔怒舞,与环绕于灵山上空的土族空中骑兵层层冲击,登时悲啼四起,羽毛漫天纷扬,无数鸟尸与土族军士纷纷从高空跌落,凄声惨呼。
姬远玄皱眉不语,轻轻一掌拍在身旁大树上,目中满是沉痛之色。拓拔野心下了然,道:“姬兄是在可怜这些土族军士吗?”
姬远玄沉声道:“他们都是土族的英雄男儿,大荒一等一的好汉。我们姬家兄弟之争,却要连累他们抛头洒血,姬某心中不安。”
拓拔野心道:“这姬远玄身在逃亡,却有王者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更起激赏敬佩之心。
却见万千兽群滚滚汹涌,刹那之间便如巨浪般席卷到土族大军之前。土族大军肃穆严整,龙马骑兽都已黑幕蒙眼,耳中塞棉,不知周围究竟。
王亥青铜大旗缓缓转动,土族大军立时变换阵形:中路骑兵快速后撤,迅疾而不慌乱;两翼战车朝中移动,挡在阵前;层层曼叠三排青铜战车绵延近五里,将山谷出口包拢住;战车上军士将长矛卡在卡口之中,万千长矛笔直挺立;弓箭手高低层垒,错落四排,弯弓待命;投石车与烈焰车也缓缓地驶上前来,等待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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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大旗朝右下一转,登时乱箭怒射,巨石如雨,朝着汹涌兽群不停攻袭。万兽中不断有猛兽被巨石砸中,悲吼倒地,瞬间被后涌上来的兽群践踏而死。也不断有猛兽被长箭接连射中,终于不支倒地,转眼化为肉泥。血肉迸溅,腥味弥散,兽群怒吼,冲势益狂。
轰然声响,百余只巨大的剑牙猛犸率先冲撞土族大军,密集的长矛立时没入猛犸体中。猛犸悲声狂吼,战车被控得退了丈余,复被后面的战车卡住,终于稳住。但由后冲上的兽群撞在那被长矛刺死的猛犸上,登时又将猛犸连同战车朝后撞退。如此反覆撞击,战车不住地朝后滑退。
有些凶猛的猛犸负伤狂吼,长鼻卷舞,悍然将整架战车卷起,抛甩到远处去。车上战士惨呼叠声,不是被长矛刺穿,便是被冲涌而上的兽群撕成碎片。
插翅豹、狮虎、刀牙狮等善于奔跃的猛兽纷纷从前方受伤垂死的野兽身上越过,接连不断地扑到战车上,与车上军士扭打嘶咬。但再要跃起之时往往被第二排战车上的军士乱箭射死。
蛇颈毒兽、斑纹兕等大型毒兽更为凶残悍勇,纵然被乱箭射得犹如豪猪,依旧狂吼喷毒,触者无不尖声惨叫,横死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