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宁静的小村落,千万片阳光在树影间安静而喧嚣地嬉闹着,从田径的这一边逐奔到另一边,一位素衣的美丽女子在树下安静地独坐着,她总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天空,村民们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
“雪儿……”一位粗壮的年轻农汉来到了她的身边,“雪儿,回家吧,饭做好了。我……”他的身体散发着汗酸,忽然一把把风凌雪抱住,忘情地揉·捏着她的身体。
风凌雪想挣扎,却突然放弃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这种拥抱使她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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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汉解开了风凌雪的白纱衣裙,似乎要和她缠为一体似的。
但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可怜天空的仙灵啊,失去了羽翼,却被猪犬衔入泥中打滚。”年轻农汉猛地惊跳起来:“谁?谁?你在哪儿?”风凌雪却只是静伏在地上,双眼黯淡,似乎只有静默才能压制心中的凄凉。一会儿,她才慢慢蜷起身体,用衣裙轻轻遮住自己。
“阿诚,你回去吧。”她抱住双膝,头轻侧倚在膝上,像是一个倦了的少女,而那个声音,像是对她并不存在一般。
“雪儿?刚才、刚才是谁在说话?”阿诚冷汗未消。
“听话,回去。回家等我。”风凌雪永远是那样轻言细语。
阿诚挠了挠头,从他在村外见到饿倒在地的她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能拥有她的身体,却永远不可能探知她的神秘。他从没见她生过气,她永远那么温柔安静,可是正因为这样他从来不敢不听她的话。
阿诚终于慢慢地一步三回头地向村中走去了。
林边忽然变得无比寂静。
过了很久,那个声音才接着说:“我给你时间穿好你的衣裳应战,我们天罗虽然从来没有不杀妇孺老幼的忌讳,但对于你,风凌雪,哪怕我会为此死在你手上,我也会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作为一个杀手对苍茫九州第一杀手的敬意。我绝不会让你不体面地死去。”风凌雪摇了摇头:“杀手?杀人者?我为了什么要杀你?我没有理由。”那声音沉默了好久,叹息着:“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是公认的第一人,刺杀是你的荣耀,你竟然宁死也不肯丢弃这荣耀了。当你不是杀手时,你就绝不肯杀人,我天罗九竟然连让你想杀我的荣耀都得不到吗?”风凌雪慢慢地站起身来,只把白纱抱在胸前:“怎样来的,便怎样失去,美轮美奂,或丑陋肢残,都是泥水塑成,将来也都变成尘沙,有何不同,何必独自怜惜?”天罗九在暗处摇头:“风凌雪,我知道你心中完全没有自己,你或许只是为他人而存在的。但我却不能见你这样,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人,你不怜惜自己,我的心却是痛的,我能杀了你,或被你杀了,都是无上的幸福。但我要杀的是作为一个杀手的你,不是眼前柔弱失魂的你。”风凌雪竟然微笑了:“天罗九,你太激动了,你站的枝头摇了七次,你吐出的气扰乱了你前面护身的叶子,我早已杀了你七次,又何必再杀。”林中忽然一下就全没了声音。
很久很久,天都黑了下来,风凌雪等得有些累了,她于静默中,听着风的细微扰动,那暗中的大网位置早已在她心中显现出来,包括那个心乱如麻的天罗九,可这又如何,她宁愿像阿诚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她索性将白纱绕在身上,向林中走去,她从不在意自己,也就不在乎如何死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心要有那么多想法,那么多牵缠,为什么要想那么久,为什么要苦苦折磨。
忽然林中天罗九的声音重新传来:“我……是天罗中技艺最精最自负的杀手,我布下我有生以来最尽力的一个阵,我用秘术将我的声音用丝传布四面,我布下了八十六个疑点,七重假影,可是你轻轻就看破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错,若是你手中还有箭,我已死了七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无比凄凉,“我还有什么面目再杀你?”但是那罗网突然发动了,瞬间把风凌雪的柔软身体裹在其中,拖入了林中,倒挂在树林上。
天罗九疯狂地撕开伪装叶跳了出来,面目狰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苦一生追求技艺,可你就这样轻易地杀死我?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我为了这境界付出过什么?你知道我为练死寂之心怎样杀死了我最心爱的一切?可是你,你就这么用微微一笑,把我的一切毁掉。为什么我无法打败你?难道你就不曾害怕么?我不信!你不要伪装了,你必定也会怕死,你留恋那农汉粗壮的身体吧,你并不是没有欲·望,你是有血有肉的,我知道你有所爱的人,你不是因为无情才无惧,你是为了他才不顾一切,只有他的命令你才会杀人,但今天你什么都没有了,当你失去了翅膀,他就像抛弃一片落羽一样抛弃了你,所以你才用这样冷酷的心来对我,这是为什么?我们天罗从小就练习做杀手要绝情,要攻心。可是我却轻易就在你面前崩溃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痛苦!”他一松网,风凌雪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呻·吟出来,天罗九就一把冲上,用手中的细刃割入她的身体。
风凌雪痛得大叫起来,天罗九也露出了癫狂的目光:“是你逼我这样的,作为一个杀手我现在已经没品到了极致,我天罗九的声名从此尽毁了。但我早已被你杀死了,我现在是想看着你活过来,看着你呼痛、害怕、颤抖,你不是神,你要重新变成一个人。风凌雪,原谅我吧,我要毁去我心中的神,看着作为女人的你的重生。”他紧紧压在风凌雪的身上,用细刃刺入她身上最知疼的指尖,风凌雪痛得挣扎大叫,她是真的不怕死,但她也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感受,没有人会不怕痛,也许路然真会为面子而忍痛不呼,但风凌雪心中却如孩童单纯无忌,她所做的一切全是自然本性而不是伪装,所以当她觉得疼痛,便毫不自控地呼喊起来。
这时阿诚从林外冲了进来,他狂怒得像一头公牛,举着粗大的木锄。
“阿诚!”风凌雪喊着。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阿诚已经撞在了天罗看不见的极细刀丝上,呼地一下,他的左臂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阿诚还怔怔地立在那里,一时竟像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凌雪一把将手指穿入天罗九的五指交叉处扣住,拇指一顶他的掌心,另四指一错,天罗九的四指便齐齐折断,她又抬脚一击他的后脑,天罗九脑中一沉,便直飞了起来,撞在树上又翻倒在地,白沫从口中吐了出来。
风凌雪站起身来,惊慌着走向阿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阿诚此时才刚刚倒在地上,捂着左臂大声打滚狂呼。
风凌雪却只是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
“阿诚,你本来可以不用死。但你不听我的话。”她喃喃说道,蹲了下来想试着伸手去拉阿诚,但阿诚痛得狂乱打滚,她却反被撞开了。她杀过许多人,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去救一个人,只有茫然地望着阿诚,眼神比他还要无助。
忽然网丝又飞卷过来,一把绕住阿诚拖出林外,一个女人笑道:“这个人我先帮你保管,你不懂救人,我却舍不得这痴汉子死呢。”又有一个男人声音道:“天罗九这回是全毁了,让他平日自以为除风凌雪外他便是第二人,六妹,你也很高兴是不是?”那个女子声音恼道:“一点也不高兴,我看到我最喜欢的九弟为了风凌雪神智皆失,现在她衣不蔽体,可气质还是好过我一千倍,不高兴就是不高兴!”那男人说:“虽是不高兴,但是主顾出了钱的事情还是要做!”原来这是天罗四和天罗六到了。
忽然有丝如电卷向风凌雪的手腕,她本能一个后翻跳了出去,但后面早有一张大网移来等着要接住她,风凌雪使足尖在网结上一点身子纵出去,也就她才能在这暗黑一团的林中辨出天罗网结的所在,但她赤着足,脚底被割破血流如注。风凌雪还在空中,又是重重网面向她罩来。
“四重的天罗……”这一瞬,她在心中竟然笑了,若是她还有翅,还是以前的那个风凌雪,九重天罗也可一搏,可现在,她已倦了再躲避了。
于是丝网在空中缚住了她,缠住她的手足把她悬吊在空中,忽然背后黑影顺丝滑来,风凌雪只觉得背上被尖刃刺入,在筋络上一挑,剧痛使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黑影又滑回了夜幕中,那男声长出一口气:“好了,翅展点的血脉被挑断,她这次是真的永不能再生翼了。”“不明白啊,四哥,她不是早就不能再飞了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幸亏有人告诉我如何真正断绝她真正飞起来的可能,就是挑断她翼展点的筋络。唉,也是一代人物……若不是收了别人钱要让她真正变成废人,这种让天下英雄心寒的事我也不想做。”“这就是女人的命运么?四哥我将来也会有这一天么?要是那样你可要先杀死我……我不想像她这样,不想……”天罗九的身体被丝拖入黑暗中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结丝者撤去了,风凌雪像一只蛛网上仅存一息的飞蛾,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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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向异翅看了看天。
“还有三天零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