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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北雪原,放眼苍茫一片,灰白的雪,灰白的天穹,天地仿佛只是一张冰冷的纸,画着寥寥几笔丘陵。
硕风和叶孤骑行在这片冻土上,觉得那北风象利刀一样轻易的就割开了厚厚的皮袍,在他的身体上划下深痕,仿佛他穿得是一层薄薄的铁甲似的。有一种奇异的刺痛在他身体中游走,那是血液正在变得冰凉。每走一个时辰,他就要找背风处点起一堆篝火来暖一暖身体。但在这荒原上,连树枝草根也不是那么好寻找的。落霞
他把最后一口烈酒倒进了口中,觉得胸中好象有股火苗腾了一下,但随即就熄灭了。连这喝了可以在冰河中游泳的青阳魂酒也无法抵御这里的寒冷。他苦笑了一下,把空酒壶挂回马背。战马的蹄子都冻伤了,也许很快就不能行走。他已经陷入绝境,更无法回头。
硕风和叶知道欲成大事者最忌孤身犯险,但那传说中强悍的战马使他不能抑制胸中的渴望。他太想建立一支能雄视天下的骑兵了。也唯有强大的骑兵,才是右金族复仇的希望。
但是父辈的人中,已经没有人相信还有这种狼骑的存在了。他无法说服他们,甚至也无法说服自己。他寻找的地方,都是前人所从未涉足的地带。因为只有没人肯去的地方,才可能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没有地图,没有道路。想寻找到只在传说中存在的马种是可笑而渺茫的事,但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这样做。
翻过一个坡顶,迎面而来的风几乎把他吹得立足不住。但他目光一扫,立刻看见前方的雪原上有几个异样的黑点。
那些不是枯树,它们正在移动着。
硕风和叶立刻蹲下身去。会是狼么?他虽然正处在下风,但在这坦露的山坡上,狼群不需要嗅觉也能轻易看见他。
果然,那几个黑点开始迅速的向这边奔了过来。从移动的速度看,那必然是狼。
硕风和叶知道,自己虚弱的战马已经无法载自己逃离狼群的追捕了。他把战刀从马背上摘下轻放在地上。又摘下弓箭,静等着捕食者的靠近。
狼群很快来到了山坡下,一共有六只,他们开始分散,有两只分别向东西面绕去。硕风和叶知道这是狼群的习惯,而他也希望它们这样做,这样他就有时间来对付正面的狼群。
正面的四只狼已经冲上了山坡,硕风和叶能清楚的看见它们灰黑色的背。他的战马开始惊慌的跳跃,想挣脱绑在树上的缰绳。狼群们正在放慢脚步,它们在等两翼的包抄者。但硕风和叶知道这一刻就是自己的时机,他的弓在慢慢张满。就在为首的公狼停住脚步的那一瞬,锦翎箭猛的掠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准确的扎进了它的背。
那公狼猛跳了一下,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其余几只吓了一跳,他们久居无人区,并没有见识过弓箭。这时硕风和叶的第二支箭已经拉满,瞄住最右边那头射了出去,这时一阵大风刮来,箭在空中稍稍的一偏,而那狼象是感觉到了风中异样的声音,忽的向一边一跳,那箭扎入了离它半尺的地上。
硕风和叶用脏话咒骂了一声,他的手中又搭上了一只箭,但这次不敢再轻易的射出去了。
狼群散得更开了,它们忽快忽慢的奔跑着,渐渐缩小着包围圈。
硕风和叶看准机会,又是一箭把十几丈外的一头狼射倒。这时一只黑背狼发出了嚎叫声,狼群开始同时发力疾跑,从各面冲了上来。
硕风和叶扯开束马的缰索,他知道自己这时候顾不了它了。战马发足向山下奔去,一只狼犹豫了一下,转身追了上去。硕风和叶站起身来,拉弓凝视正前方冲得最快的那只狼,看它已奔到极速难以闪躲之时,一箭射入了它的脑顶。然后他立刻转身,这同时搭上第二只箭,侧面那只狼奔得离他只有几十步了,但他仍不敢出箭。因为一旦一箭射空,他不会再有第二次瞄准的时间,他这时已经听见了背后有狼奔近的脚步声,但他不能分神,眼睛仍凝视着箭锋所指的方向,直向那个影子越来越大。当它猛得跃起的那一瞬,硕风和叶把箭射了出去,不看箭是否射中目标,就立刻转身,拔刀,向斜上方猛挥,刀流畅的划过了正从背后扑向他那只狼的身体,那时它的爪子离硕风和叶只有一尺。
扑的一声,那狼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变成两段,血在冻土上冒起腾腾的热气。这时荒原上又只剩下了风声,硕风和叶平复了一下气息,在袍巾上擦拭了战刀,还刀入鞘,然后才转回身去,看见另一只狼还在离他数尺远的地上挣动着,那箭从它颈下穿了过去。
远远转来了战马的嘶叫,最后一只狼还在追逐着它的马。硕风和叶一声呼哨,他的战马奔了回来,那狼追了几步,闻见地面的血腥气,看到同伴的尸体,心惧转身要逃,硕风和叶一箭射穿了他。
冷风使他额上的汗珠急速的冰冷,硕风和叶为自己从险境中逃离而长出一口气,一抬头间,突然呆在那里。
前方的地平线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一股浓重的黑堆在那里,而且正急速推进着。
如果那是狼群,那么足足有数千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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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风和叶觉得自己要在一瞬间变为冰雕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规模的狼群?这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老者的警告突然又响在他的耳边。
“没有人敢去瀚州极北的荒原,不仅仅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狼潮。”
当狼王的嚎叫长久的响彻在原野之上,大股的狼群便穿越北方的险恶山谷中涌出来,横扫过这片冻原,把所有可以寻找到的生物变为白骨,这是这里连能在殇州冰原上生活的六角耗牛都难以见到的原因。居说在古时,曾有部族迁徙至此,但最终消失了,而狼群,才是这里永恒的主人。
硕风和叶想自己完了,没有什么再能帮助他从数千恶狼的口中逃生。但求生的欲·望迫使他做最后的挣扎,他跳上马背,转头奔下山坡,要做最后的逃亡。
刚奔出一里多,那片黑色的身影就在他刚才立足的山坡上出现了,奔泻下来。山坡瞬间被覆盖为黑色。硕风和叶策马绝望的奔跑着,座下的战马沉重的喷着白沫,他明白自己的马已经没有耐力可以支持这样急速的奔逐,也许五里,也许七里……那个结局终会到来的。
我不能作个从马上摔下而死的人,他想着,抽出自己的长刀,脚脱开了蹬子,深吸一口气,大喊一气,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转身面对奔腾而来的狼群。
那股强烈的风夹着腥气扑面而来,吹得他眼睛都难以睁开。硕风和叶举起长刀,却呆立在那里。
狼群仿佛无视他似的,从他的身边涌过。它们是如此密集,以至于许多狼就擦着硕风和叶的身边奔过,硕风和叶能感到那狼毛的尖硬。可是它们就是不看他一眼。
这场景如此怪异,一个人举着长刀,僵立在无边奔腾的狼群中,象泥流中的柱石。硕风和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努力站稳脚跟害怕被狼群冲倒,但狼群显然也很害怕撞倒它会耽误奔跑似的努力从他身边绕过。硕风和叶保持这姿势,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匹老狼喘着粗气从他身边几丈外奔了过去。
当大地变得安静下来,烟尘开始散去,硕风和叶才听了,那狼群之后传来的声音,它悠长而久久震荡,象是号角,又象是某种巨兽的嘶鸣。
硕风和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狼群这样狂奔,它们不是在追逐猎物,而是在逃亡!
是什么能让可以吞没整个平原或一座城镇的庞大狼群奔逃?
硕风和叶知道,举起的刀还没有到放下的时候。
他睁大眼,死死盯住远处灰色荒野上那慢慢移来的白色怪物。
它身躯庞大,远看象一头巨熊,脚步蹒跚。但随着它慢慢接近,硕风和叶闻到了一股寒冷的气息,他看清了那个身影,那仍是一只狼,一只脊背比一人还高的巨狼。
硕风和叶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狼王。
那巨狼慢慢走近,它的颈肩上围着一团长绒,在风中抖动。这使它的身型显得更为雄伟。几十丈外,它那冷酷的眼神已经要使硕风和叶血液凝冻。狼王慢慢停下了脚步,喷出粗重的白气,在警告着它的对手。
硕风和叶握刀的手开始出汗,冷风中这汗水几乎要把刀柄与他的手冻在一起。他也死死盯住对手的眼睛,知道这时眼中决不能露出一丝胆怯,那对一头狼来说,无疑是进攻的号角。
这时的后方,又有一声长长的号鸣响了起来。
巨狼微微的回头,这时硕风和叶看见,它的背上、后腿上、插着三支银羽的箭,都已深深没入体内。
还有其他人在这荒原之上,有人正在捕猎这头巨狼!
狼王又猛转回头来恶视着硕风和叶,发出威胁的嘶吼,但硕风和叶明白,如果不是它受了重伤,它就不会这样慢慢的落在狼群之后奔跑,它也许带箭奔跑了许久,此刻也许连起跳的力量都没有了。
另一边的远方又传来号角的回应,看来这是一场围猎,是什么样的部族,什么样的军队,才敢于围猎狼群呢?
远处腾起烟尘,有许多骑者正飞奔而来。狼王怒吼一声,身子猛一弹,向硕风和叶扑来。硕风和叶一个翻滚躲了开去,狼王落地时却一个踉跄,它的前爪在地上滑了一下,失去平衡撞在地面上,身上的银羽箭突然闪耀起光华。
硕风和叶想起,这世上有一种银色的箭,是贯注了秘术制成的,它们有些可以吸干中箭者的血,有些能使敌手失去任何力量。这时硕风和叶只要抬手一刀,就能砍下那狼王的头颅。
但他并没有出刀,他慢慢走上前,突然伸出手,拔出了狼王身上的术法箭。巨狼低吼了一声,回头望向他,那眼神中,却少了些凶狠。
硕风和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刚才和狼王对视之时,它眼中那绝望的眼神让他似曾相识。那种无力与愤怒,当自己躲在羊背下的时候,却也一定有着这样的眼神。
他又将狼王身上另外两支箭拔了下来。狼王象是突然从重病中苏醒,猛跃起来,发出震耳的长嚎。
“快走啊。”硕风和叶对巨狼说,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曾对自己的族人说过同样的话,但他们没有能逃脱。
他握紧刀,望了望后面追来的骑兵。“我们都是猎物啊,但我们不会永远是猎物的。”
巨狼仿佛懂得他在说什么,走近他的身边,低下头靠近硕风和叶的脸。它的头离硕风和叶只有几寸,粗重的腥气喷到他的脸上,它一张口就能咬断硕风和叶的喉咙,但硕风和叶却明白它绝不仅仅是一头野兽。狼王低嚎了一声,拔足去追赶它的狼群,速度已然是骏马也难以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