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宫本天道谋杀案开庭审理之时,苏珊·玛丽·海因新寡近三个月,却仍未能适应,仍会一连几个小时地发呆,想着卡尔,想着他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特别是在晚上。她的母亲和姐姐一左一右地陪她坐在旁听席上,她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穿戴,一抹雪尼尔圆点纱巾笼在眼前,看上去凄楚动人:她那美丽而忧伤的模样让记者们不禁转头看她,思考要怎样才能借职业之便堂而皇之地和她亲密交谈。年轻寡妇浓密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帽子下面,以致白皙光滑的脖颈暴露在审判室所有人面前。那脖颈以前曾在教堂集会上令阿尔特·莫兰倾慕不已。那脖颈、那发辫和叠放在膝上的白皙双手都和她的黑色丧服形成巨大反差,使苏珊·玛丽仿佛一位朴素的年轻男爵夫人,她也许夫君新丧,需要通过衣着以示悲痛,却尚未忘记如何打扮得体。苏珊·玛丽心中的悲痛显而易见。熟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都变形了——颧骨下面都陷进去了。不知就里的人将此归因于自卡尔死后,她没能好好吃饭,但其他人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更深刻的精神上的变化。第一山路德教堂的牧师连续四个礼拜来,都要求会众不仅为卡尔·海因的灵魂祈祷,也为苏珊·玛丽祈祷,希望她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为了第二个原因,教会的女人给苏珊·玛丽和她的孩子轮流提供一个月的砂锅菜作晚饭,伊纳·皮特森杂货店将东西都直接送到她的厨房。在这个小岛上,人们就这样借由食物对苏珊·玛丽的寡居表示同情。
公诉人阿尔文·胡克斯深知苏珊·玛丽·海因的价值。他已经传唤了县里的治安官和验尸官、被害者的母亲、佝偻的瑞典人——被害者原计划从他手里买回父亲以前的农场——出庭作证。他也传唤了许多间接的证人——斯特林·惠特曼、戴尔·米德尔顿、凡斯·寇普、伦纳德·乔治、维克特·梅布尔斯上士。现在,他要了结此案,要亮出被害者的妻子这张牌,这个女人光坐在旁听席上,就足以影响到那些看见她的陪审员了。那些男人不会愿意以最后裁定无罪来伤害这样一个女人的。她可以说服他们,无须任何言语,仅凭她的身份就够了。
九月九日,也就是星期四的下午,宫本天道站在她家门前的台阶上,说要和她丈夫谈点事情。那是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九月的圣佩佐岛难得有那样的好天气——不过今年九月初却接连多日如此——炎热,但是有风,海风吹动树叶,甚至带落其中一两片。风时起时止,带着盐分和海藻的味道,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如海浪拍击沙滩。宫本天道站在门廊里,一股风灌进他的衬衫,将衬衫的衣领吹得贴在脖颈上,肩膀处鼓了起来。风过后,衬衣各就其位,她请他进去,到前厅坐一坐,她说她这就去叫她丈夫。
那天下午,日本男人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我可以在门廊这里等,海因太太。”他说道,“今天下午天气好,我就在外面等。”
“哪有这样的道理。”她说着让到门的一旁,指了指客厅的方向,请进,请自便。别站在太阳底下,进来坐坐。里面凉快。”
他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但只上前了一步。“谢谢,”他说,“这房子很漂亮。”
“卡尔建的。”苏珊·玛丽答道,“进来吧。请坐。”
日本人从她面前经过,转向左首,在一张沙发凳的边缘坐下来。他背脊挺直,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似乎觉得让自已舒适是无礼的。他双手叠在一起,立正似的站在那里等着,在玛丽看来,似乎很刻板。“我去叫卡尔,”苏珊·玛丽说道,“一会儿就来。”
“好的,”日本人说道,“谢谢。”
她离开客厅。卡尔和孩子们正在外面砍覆盆子藤,她在那边的架子下找到了他们,卡尔正在砍那些老藤,孩子们在将它们装进小推车。她站在地头喊他们。“卡尔!”她说道,“有个人来找你。是宫本天道。他在等你。”
他们都转过身看着她,男孩们光着膀子,在一排排像墙一样的覆盆子藤边显得那么小。卡尔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刀,像个长着赤褐色胡子的巨人。他收起手里的刀,插进腰带上的刀鞘里。“天道,”他说道,“他在哪里?”
“在客厅,他在那儿等你。”
“告诉他我就来。”卡尔说道。他随即将两个男孩都抱进小推车,坐在砍下来的那些藤上。“小心刺,”他说道,“我们走了。”
她回到家,告诉那个日本人她丈夫很快就来了;他在外面修剪覆盆子藤。“你喝咖啡吗?”
“不,谢谢。”宫本天道答道。“一点儿也不麻烦,”她说,“喝一点儿吧。”“你太客气,”他说,“太客气了。”“那么你来一点儿么?”苏珊·玛丽问道,“卡尔和我正打算喝一杯。”
“那么好吧,”天道说道,“谢谢,谢谢你。”
他仍然坐在那个位置,那个旧沙发凳的边缘,和她几分钟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拘谨的样子让苏珊·玛丽觉得很不自在,她正想劝他坐后一点儿,放松下来,不要拘束时,卡尔从前门走了进来。宫本天道站起来。“嗨,”卡尔说道,“天道。”
“卡尔。”日本人说道。
他们走到一起,握手,她丈夫比来访者高出半英尺,留着胡须,肩膀宽厚,胸肌结实,穿着一件带汗渍的T恤。“我们出去谈吧,”他建议道,“周围转转?别待在屋里,去外面谈怎么样?”
“好的。”宫本天道说道,“希望我来得是时候。”他补了句。
卡尔转向苏珊·玛丽。“我和天道出去一下,”他说,“一会儿就来。就在外面走走。”
“好的。”她答道,“我把咖啡煮上。”
他们离开之后,她上楼去看小宝贝。她弯下身子凑近婴儿床,闻着小女婴温暖的呼吸,她用鼻子碰了碰孩子的脸颊。从窗口她能看到院子里的孩子们,看见他们的脑袋,他们坐在被砍掉的覆盆子藤旁边的草地上,用覆盆子藤打结玩。
苏珊·玛丽知道卡尔已经和奥莱·乔金森谈过买下奥莱的农场的事,并且已经付了定金;她知道卡尔对中央谷的那块老地方的感情以及他对种植草莓的热情。虽然她并不想离开在米尔伦路上的这个家:青铜灯具、刷过清漆的松木板、楼上房间暴露在外的屋顶大梁,这房子视野宽阔,可以一直望见覆盆子地那边的大海。从她婴儿的房间里,可以眺望原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搬家。她是一个种干草的农民和锯木工的女儿,家里经常入不敷出。她切过几千块木片,弯着腰用斧头和木棒弄香杉树的木块,累得金色的秀发常常耷在眼前。家中共有三个女儿,她排行老二,她记得,妹妹有一年冬天死于肺结核;他们将她埋在印第安球形山路德教会的公墓区。那是个十二月的早晨,泥土都封冻着,男人们花了大半个上午,好不容易才给艾伦挖好了墓穴。
与卡尔·海因的相遇是她有意安排的。在圣佩佐岛上,一个有着她这般容貌的姑娘可以这么做,如果她动机纯洁的话。那时她二十岁,在拉森药店工作,在橡木柜台后当销售员。一个星期六晚上,十一点半,在詹森西港舞榭后面的小山上,她站在一棵香杉树下,卡尔的手游走在她宽松的上衣下,用他捕鱼的手抚摸着她的胸脯。树林被灯笼照亮,透过树枝的间隙,她能看清山下远处港湾里停泊的游船上的甲板窗。有些灯光一直照到他们站的地方,所以她能看清他的脸。这是他们第三次一起跳舞了。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这张经历了风吹日晒的宽大的脸。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凝视着,相距仅有六英寸。这是一张海岛男孩的脸,却又有几分神秘。毕竟,他参加过战争。
卡尔开始亲吻她的脖子,她不得不向后仰起头,给他——以及他赤褐色的胡子——让出空间。她看着头顶的香杉树枝,呼吸着它们的香气,他的唇移到她的锁骨处,然后是她的双峰之间。她顺从了。她清晰地记着她是多么顺从,对另外两个男孩她可没那么顺从——那次是在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另一次是在这次之前的夏天。而这次是她自己,从内心深处强烈地想要。这个长着胡子的渔民,他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有时候,在她的坚持下,也会毫不夸张地给她讲战争的事。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感受着他的胡须在她的胸口磨蹭的奇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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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她轻唤道,之后却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自己还想说别的什么词。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双手撑在她身后的香杉树上,两只粗壮结实的胳膊挡在她头的两侧。他细细地看着她,亲昵而严肃,似乎没什么可让他感觉尴尬的——这个严肃的男人——然后将她的一缕金发别到耳后。他又吻了吻她,然后一边深情地看着她,一边解开了她上衣的纽扣,然后又吻她,她被温柔地困在卡尔和树之间。她的腰肢贴向他,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别的男人。那是对她的欲·望的承认、泄露,她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二十岁的她在詹森西港舞榭后山上的香杉树下这样紧贴着卡尔·海因,她丝毫不觉惊讶。毕竟,这都是她自己招致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十七岁的时候,她发现她可以用自己的行为左右旁人的行为,而这种能力来自她的容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再惊讶,她发现自己长成了一个胸臀饱满有魅力的成熟女人。她的惊异很快就被幸福感取而代之了。她的身体藏在浴袍之下,圆润、坚实,浓密的金发给肩头笼上一层光芒。两只乳··房微微分开,走路时摩擦着她手臂的内侧,它们很大,始她觉得很难为情, 但后来发现男孩们在它们面前就变得心慌意乱,便自欢喜起来但苏珊·玛丽从不卖弄风骚。她知道自己有魅力,但从不表现出来。遇上卡尔之前,她和两个男孩约会过,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苏珊玛丽不想别人只看重她硕大的乳··房,不过,她也为此颇感自豪。这种自豪感伴随着她直到二十几岁,到她生下第二个孩子,那时,她的乳··房不再只是作为她的性感象征而显得重要。经过两个儿子的牙齿和嘴巴的吸吮,在她看来它们已经不一样了,她穿起了带钢托的胸罩,将它们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