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直的人 · 二

发布时间: 2019-12-03 23: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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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埃尔先生变成福来主教大人

迪涅主教府与医院毗邻。

主教府是一座宽敞、漂亮的石头宅第,上世纪初由亨利·普热主教大人建成,他本是巴黎大学的神学博士,西莫尔修道院院长,一七一二年他在迪涅当主教。这个大宅是一座真正的领主邸宅。里面的一切,主教的几个套房、那些客厅、房间、主要庭院都很有气派,其中庭院非常宽敞,拱廊供散步之用,依照佛罗伦萨昔日的方式,花园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底楼的餐厅建成华丽的长廊,通向花园,亨利·普热主教在一七一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大摆宴席,宴请的大人物有:昂布仑的亲王、大主教沙尔·布吕拉尔·德·让利斯;嘉布遣会修士、格拉斯的主教安东尼·德·梅格里尼;圣奥诺雷-德-莱兰的修道院院长、法兰西修道院院长菲利普·德·旺多姆;旺斯的男爵兼主教弗朗索瓦·德·贝尔通·德·格里荣;格朗代弗的主教赛查·德·萨布朗·德·福尔卡吉埃;还有奥拉托利会教士、国王的讲道师、塞奈兹的主教让·索阿南。这七位显要的肖像装饰着餐厅,一七一四年七月二十九日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用金字镌刻在一张白色大理石桌子上。

医院是一幢狭窄、低矮、只有两层的房子,有一个小花园。

主教到任后三天,访问了医院。访问结束时,他派人请院长千万到主教府来一下。

“院长先生,”他说,“眼下您有多少病人?”

“二十六个,主教大人。”

“我点到的就是这个数,”主教说。

“病床挤得很,”院长接着说。

“我已经注意到了。”

“病室原来只是卧房,空气很难流通。”

“我感觉到了。”

“再说,有太阳的时候,花园对养病的人来说太小。”

“我心里正是这样捉摸的。”

“至于流行病,今年有过伤寒。两年前流行过粟粒热,多达上百个病人;我们束手无策。”

“我刚才想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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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谈话发生在底楼的长廊餐厅里。

主教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他猛然转过身,对医院院长说:

“先生,您想,就这个餐厅,能容纳多少张病床?”

“主教大人的餐厅!”院长惊讶地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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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扫视一下餐厅,好像在目测和盘算着。

“可以足足放下二十张病床!”他说,仿佛在自言自语。(然后他提高声音:)“噢,医院院长先生,我要对您摆一摆情况。很明显出了错儿。你们二十六个人挤在五六个小房间里。我们这里是三个人,却有六十个人的位置。对您说吧,这是个错儿。你们住着我的房子,而我住着你们的房子。把我的房子还给我吧。这里是你们的家。”

第二天,二十六个穷人住进主教府,而主教住到医院去。

米里埃尔先生没有财产,他的家庭在大革命中破产了。他的妹妹拿到五百法郎的年金,在主教家里,已足够她个人的花费。米里埃尔先生作为主教,从国家那里领到一万五千法郎的薪俸,他住进医院那一天,米里埃尔先生决定以如下方式一劳永逸地安排这笔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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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迪涅任职期间,米里埃尔先生对这个安排几乎没有改变。正如上述,他把这个表称之为“家庭开支分配”。

巴普蒂丝汀小姐唯唯诺诺地接受这个安排。对这个圣洁的女子来说,德·迪涅先生既是她的哥哥,又是她的主教,既是同气相求的朋友,又是教堂里的上级。她爱他,而且不折不扣地尊敬他。当他说话时,她颔首低眉;当他行动时,她踊跃参与。惟有女仆玛格鲁瓦尔太太有点儿嘀嘀咕咕。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主教先生只给自己留下一千利弗尔。这笔钱加上巴普蒂丝汀小姐的年金,每年共有一千五百法郎。两个老女人和这个老头,就靠这一千五百法郎生活。

倘若有个乡村本堂神父来到迪涅,主教先生靠了玛格鲁瓦尔太太的严格节樽和巴普蒂丝汀小姐的精明管理,还有办法款待来客。

他来到迪涅快有三个月,有一天,主教说:

“要应付这一切,我真是捉襟见肘!”

“我想确实如此!”玛格鲁瓦尔太太大声说,“主教大人一直没有要求领取省里给他上城里去和巡视教区应该支付的车马费。对以前的主教,这是照例给的。”

“对!”主教说,“您说得对,玛格鲁瓦尔太太。”

他提出了要求。

不久,省议会考虑了他的要求,投票给了他每年三千法郎,归在这一项目下:“拨给主教先生的专车费、驿车费和教区巡视费的津贴。”

这件事令地方上的布尔乔亚大事喧嚷了一阵。当时,帝国元老院的一位议员,他曾是五百人院成员,支持雾月十八日政变〔3〕,住在迪涅城附近,享有一笔可观的年俸。他写给司祭比戈·德·普雷阿姆纳先生一封机密的、气势汹汹的信。我们一字不差地摘引如下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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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事情却让玛格鲁瓦尔太太喜不自禁。

“好啊,”她对巴普蒂丝汀小姐说,“主教大人从为别人开始,但是他最后只得为自己着想。他安排好所有的善行义举。如今终于给我们争到三千利弗尔!”

当晚,主教写下这样一份清单,交给了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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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米里埃尔的预算。

至于教区的额外收入,如婚礼预告改期费用、特许费、代洗费、讲道费、大教堂或小教堂祝圣费、婚礼费等等,尤其因为主教要捐赠给穷人,他就越加贪婪地向有钱人搜括。

不久,捐款源源不断而来。有钱人和穷人都来敲米里埃尔先生的门,一部分人是来散金,另一部分人是来讨施舍。一年不到,主教就成了所有施主的司库和所有穷困者的出纳。巨款通过他的手;可是什么也不能使他改变一点生活方式,让他在必需品之外再添加一点多余的东西。

事情远非如此,由于下层的贫困总是多于上层的博爱,可以说,还未收到赠款,已经统统给光;这就好似一滴水落在干旱的土地上;他收到钱也是徒劳,他永远没有钱。于是他剥夺自己。

按惯例,主教在训谕和通报的前面要写下自己的教名,当地穷人以某种友好的本能,在主教的名和姓之中选择他们看来有含义的一个。他们称米里埃尔为福来〔5〕主教大人。我们也照此办理,有时这样称呼他。再说,这个称呼令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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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个名字,”他说,“福来减轻了主教的威严。”

我们并不认为上文所画的肖像是逼真的;我们仅仅说它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