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马里于斯 第六卷 双星会 · 一

发布时间: 2019-12-04 00: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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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号:姓氏形成方式

当时,马里于斯是个中等身材的俊美青年,浓密的黑发,天庭饱满、聪颖,鼻孔张开、富有激情,神态真诚、平静,整张脸难以形容的倨傲、若有所思和天真无邪。他的侧面轮廓成圆形而又坚毅,具有阿尔萨斯人和洛林人渗入法国人相貌中的日耳曼人的柔和,这种完全缺乏棱角使西康布尔人〔1〕在罗曼人中易于辨认,并使狮族人区别于鹰族人。他处在人生这一阶段:人的思索头脑形成了,深沉和天真几乎等分。遇到严峻局面,他会愚不可及;钥匙再转一圈,他又会变得卓尔不凡。他的举止矜持、冷淡、彬彬有礼、并不热情开放。他的嘴巴可爱,嘴唇艳红不过,牙齿也雪白不过,笑容改变了他的严峻脸色。有时候,这圣洁的额角和肉感的微笑形成奇特的对比。他的眼睛小,却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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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赤贫时期,注意到姑娘们在他走过时回过头来,他躲开了或者躲藏起来,心如死灰。他想,她们是因为他的旧衣服而瞧他,她们在讥笑;事实是,她们因他仪表优雅而瞧他,并且梦寐相求。

他对路上漂亮的姑娘默默无言的误会,使他变得孤僻。他一个也不挑选,理由无非是见到她们统统避而远之。库费拉克说他这样是无限期愚蠢地活着。

库费拉克还对他说:“不要追求正襟危坐。(他们以你相称;转向以你相称是青年人友谊的走向。)亲爱的,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钻在书里,多瞧一眼轻浮的姑娘。荡妇有好的方面,马里于斯!老是逃走和脸红,你就会迟钝了。”

还有几次,库费拉克遇到他时,对他说:

“你好,神父先生。”

每当库费拉克对他说这种话,马里于斯便在一个星期内越加躲避女人,不管年轻年老,他尤其躲避库费拉克。

可是在浩如烟海的人群中,马里于斯有两个女人不回避,也毫不留意。说实话,倘若有人对他说,这是女人,他会非常惊愕。一个是给他打扫房间、长胡子的老女人,她令库费拉克说:“看见女仆留胡子,马里于斯就根本不留了。”另一个女人是一个少女,他常常见到,却从不正眼看一看。

一年多以来,马里于斯在卢森堡公园的一条僻静小径,就是沿着苗圃栏杆那条小径上,注意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他们总是并排坐在西街那边小径最冷落的尽头的同一张长凳上。潜心静思地散步的人总有巧遇;每当马里于斯偶然走到这条小径时,几乎每天他都要遇到这两个人。男的可能有六十开外;他显得忧郁而严肃;全身显出退役军人强壮而疲惫的体格。如果他佩戴勋章,马里于斯会说:“这是一个旧军官。”他神态和善,但不让人接近,他的目光从不对视别人的目光。他穿着一条蓝长裤、一件蓝礼服,戴一顶宽边帽,衣着总是崭新的,打一条黑领带,穿一件教友派的衬衫,就是说衬衫白得耀眼,不过是粗布的。一个轻佻女工一天从他身边走过,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干净的鳏夫。”他白发苍苍。

少女当初陪伴他来坐下时,他们仿佛就选定了这张长凳,这个姑娘十三四岁,瘦削得几乎丑陋,笨拙,毫无可取之处,眼睛有可能以后长得很美。不过,眼睛抬起时总是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自信。她的穿着像修道院的寄宿生,既老气又幼稚;一条黑色粗呢连衣裙剪裁蹩脚。他们看来像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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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于斯有两三天观察这个还不算年迈的老人和还未成年的少女,然后就不再注意他们了。他们那方面,则好像看也不看他。他们平静地聊天,不关心周围。姑娘唠叨个没完,而且很快活。老人寡言少语,他不时用充满难以描绘的父爱目光注视她。

马里于斯下意识地习惯了在这条小径上散步。他一成不变地遇到他们。

事情是这样经过的:

马里于斯往往从与长凳相反的小径尽头过来。他走完整条小径,从他们面前经过,然后又回到来时那一端,周而复始。他散步来来去去有五六次,每星期散步也有五六次,他们之间却始终没有打过招呼。这个人和这个少女尽管显得、也许他们就是要显得回避目光,可是自然而然有点引起五六个大学生的注意,他们也不时沿着苗圃散步,勤奋的大学生是在课后,其他大学生是在打完弹子以后。库费拉克属于后者,观察过这对父女,不过觉得姑娘很丑,很快就小心避开他们。他像帕尔特人〔2〕一样逃走时向他们射去一个绰号。他只对小姑娘的连衣裙和老人的头发有印象,把女儿称作“黑衣小姐”,把父亲称作“白发先生”,以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认识他们,绰号就通用了。大学生们说:“啊!白发先生坐在长凳上!”马里于斯也像别人那样,感到称这位不认识的先生为白发先生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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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他们一样,为叙述方便起见,也称他为白发先生。

马里于斯在第一年中,几乎天天在同一时刻看到他们。他觉得男的挺顺眼,而姑娘长得相当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