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普吕梅街的牧歌和圣德尼街的史诗 第十四卷 绝望的壮举 · 七

发布时间: 2019-12-04 0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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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距离的能手加弗罗什

马里于斯信守诺言。他在淌着一滴冷汗的苍白额角上吻了一下。这不是对柯赛特不忠实;这是对一个不幸的灵魂温柔的怀念的诀别。

他拿起爱波尼娜交给他的信时,禁不住颤栗。他马上感到出事了。他急不可耐地想看信。人心生来如此,不幸的孩子刚刚合上了眼,马里于斯就想到拆信。他把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走了。有种东西告诉他,不能在这具尸体面前看这封信。

他走近楼下大厅的一支蜡烛。这封小小的信以女人的精细折叠和封好。地址是女人的笔迹,写道:

“玻璃厂街十六号,库费拉克先生转马里于斯·蓬梅西先生收。”

他拆开信,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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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爱情如此纯真,马里于斯连柯赛特的笔迹都不认识。

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爱波尼娜一手炮制。经过六月三日的晚上,她有双重的想法,既挫败她的父亲和那些匪徒抢劫普吕梅街那幢别墅的计划,又拆散马里于斯和柯赛特。她同一个怪小伙子换掉破衣,他感到爱波尼娜女扮男装,自己男扮女装很好玩。正是她在练兵场对让·瓦尔让提出意味深长的警告:“快搬家。”让·瓦尔让果然回家后对柯赛特说:“我们今晚动身,同图散住到武人街去。下星期我们就到伦敦。”柯赛特被这意外打击吓呆了,给马里于斯匆匆写了两行字,可是,怎么投信呢?她不能独自出门,而图散对这样一件差使会感到吃惊,一定会把信交给割风先生看。在焦虑不安中,柯赛特透过铁栅门看到男装的爱波尼娜不断在花园周围徘徊。柯赛特把“这个年轻工人”叫过来,给了他五法郎和信,对他说:“马上将这封信按地址送去。”爱波尼娜把信塞进兜里。第二天,六月五日,她来到库费拉克的住处,要见马里于斯,不是将信交给他,而是“去瞧一下”,这种行为,凡是嫉妒的情人都会了解。她在那里等待马里于斯,至少等待库费拉克,——始终是想瞧一下。库费拉克对她说:我们要到街垒去,这时,一个想法掠过她的脑际。反正是死,怎么死都一样,同时把马里于斯也推进去。她跟在库费拉克后面,了解到建造街垒的地方,既然马里于斯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她又把信截留下来,她确信他会在夜幕降临时到每晚的约会地点去,便来到普吕梅街,在那里等待马里于斯,以他的朋友们的名义,向他发出召唤,心想这个召唤定会把他引导到街垒。她指望马里于斯找不到柯赛特时产生的绝望;她没有搞错。她自己则回到麻厂街。读者已看到她的所作所为。她带着嫉妒的心即使惨死也高兴的心理,想拖上意中人同归于尽而死去,寻思:谁也得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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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于斯吻遍柯赛特的信。她一直爱他!一时之间,他想,自己用不着去死。继而他又想:她走了。她的父亲把她带到英国去,我的外祖父又拒绝我结婚。命运并没有什么改变。像马里于斯这种爱幻想的人,一消沉就会走极端,做出绝望的决定。活得太累,无法忍受,还不如一死了之。

这时,他想自己还有两个责任要履行:将自己的死告知柯赛特,给她寄去诀别信,还有,从迫在眉睫的这场灾难中救出可怜的孩子,那是爱波尼娜的弟弟,泰纳迪埃的儿子。

他身上有一个活页夹,里面有笔记本,当初他写下许多对柯赛特的爱慕之情。他撕下一页纸,用铅笔写下这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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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封信的东西,只把信一折为四,写上这个地址:

“武人街七号,割风先生转柯赛特·割风小姐收。”

折好信后,他沉思了一会儿,又拿出活页夹,打开来,仍用铅笔在第一页上写上这几行字:

“我叫马里于斯·蓬梅西。把我的尸体送到玛雷区骷髅地修女街六号,我的外祖父吉尔诺曼先生家里。”

他把活页夹放回衣兜里,然后喊叫加弗罗什。流浪儿听到马里于斯的喊声跑来了,一副快乐和忠诚的脸色。

“你肯为我做点事吗?”

“做什么事都行,”加弗罗什说。“他妈的!没有您,说实话,我就完蛋了。”

“你看到这封信吗?”

“拿好了。马上离开街垒(加弗罗什不安起来,开始挠耳朵),明天早上你把信按地址交给武人街七号,割风先生家的柯赛特小姐。”

勇敢的孩子回答:

“行啊,可是,这段时间里,街垒让人攻占,我却不在场。”

“看来,街垒要在天亮时才会受到攻击,明天中午以前不会被攻占。”

进攻者给街垒的暂歇确实在延长。这类间歇在夜战中屡见不鲜,紧接而来的总是加倍猛烈的攻击。

“那么,”加弗罗什说,“明天早上我把信送去,行吗?”

“可能太晚了。街垒那时会受到攻击,每条街道都有人把守,你出不去。马上去吧。”

加弗罗什找不到话反驳,但还站在那里,游移不定,愁眉苦脸地抓耳挠腮。突然,他以鸟儿的飞快动作,一把夺过信来。

“好吧,”他说。

他从蒙德图小巷跑走了。

加弗罗什有了个主意,这才下了决心,但他没有说出来,生怕马里于斯反对。

这个主意是:

“眼下刚刚半夜,武人街不远,我马上把信送去,能及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