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y: Calibri;”>48〕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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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二十来个进攻的人,包括士兵、国民自卫军、保安警察,叠起人梯,利用破残的楼梯,在墙上攀爬,抓住天花板,在翻板活门的边缘劈伤最后几个抵抗的起义者,在拼力攀登的过程中,大部分人面孔受伤变形,鲜血蒙住了视线,狂暴之极,变得野蛮,乱哄哄地冲进二楼大厅。那里只有一个人挺立着,就是昂若拉。他没有子弹,没有剑,手中只有短枪的枪管,他在冲进来的人的头上把枪托砸碎了。他把弹子台移到进攻者和自己之间;他退到角落里,目光凛然,头颅高昂,手中握着那截枪管,咄咄逼人,别人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一个声音喊起来:
“这是头儿。正是他杀死了炮手。既然他在这儿,那好极了。让他呆在那儿,就地枪决。”
“打死我吧,”昂若拉说。
他扔掉了枪管,交叉抱起手臂,挺起胸膛。
视死如归总能打动人。昂若拉一旦抱起手臂,接受末日来临,大厅里震耳欲聋的搏斗声便停息下来,混战突然沉寂得像坟墓一样肃穆。看来,手无寸铁、纹丝不动的昂若拉气势夺人的威严,震住了这混乱的场面,这个年轻人,只有他没有受一点伤,却满身是血,昂昂然迷人,如同刀枪不入的人一样无所谓,他只消通过平静目光的威力,就迫使这伙恶狠狠的人怀着敬意杀他。此刻他的壮美由于凛然不可侵犯越发突出,神采奕奕,仿佛他既不会受伤,也不会疲劳,他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二十四小时,脸色却是红润的。后来一个目击者在军事法庭上作证时,谈的也许是他:“有一个起义者,我听人称他为阿波罗。”一个瞄准昂若拉的国民自卫军队员放低他的枪,说道:“我觉得我要枪决一朵花。”
有十二个人在昂若拉对面的角上组成一队,默默地装子弹。
然后一个中士喊道:“瞄准。”
一个军官干预了:
“等一下。”
他对昂若拉说:
“您要把眼睛蒙上吗?”
“不要。”
“是您打死了炮兵中士吗?”
“是的。”
不久前,格朗泰尔已经醒了过来。
读者记得,昨晚,格朗泰尔在小酒店楼上的大厅里,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入睡。
他尽力实现了古老的隐喻:醉死。可怕的春药苦艾酒—黑啤—烧酒把他投入了梦乡。由于他那张桌子很小,不能用来筑街垒,大家便把他撂在一边。他一直处在同一姿势中,胸部扑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周围摆满玻璃杯、啤酒杯和瓶子。他像冬眠的熊和吸足了血的蚂蟥那样昏睡。无论齐射、炮弹、从窗户打进他所在大厅的霰弹,还是冲锋惊人的喧嚣,都对他不起作用。不过,有时他以呼噜声回答大炮声。他好像在等待一颗子弹打中他,免得醒过来了。好几具尸体横陈在他周围;乍一看,谁也分不出他与这些已死的沉睡者。
喧嚣声吵不醒一个醉汉,寂静却使他醒了过来。这种奇特的现象再一次被观察到。周围的一切崩塌,却使格朗泰尔睡得越发深沉;这摇晃着他。喧闹声在昂若拉面前止住,对这昏睡反而是震撼。这宛若奔驰的马车戛然而止。车里沉睡的人便醒过来。格朗泰尔一跃而起,伸展胳臂,揉揉眼睛,睁眼观看,打个呵欠,明白过来。
酒醒如同幕布撕开。只瞥一眼,就全部看清喝醉蒙住的一切。所有东西蓦地呈现在记忆中;喝醉的人不知道二十四小时以来发生的事,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皮,就明白过来眼前的事。他的思想又突然恢复了清醒;酒醒像蒙住头脑的水汽那样消散,让位于现实明晰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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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盯住逼到角落里,好像以弹子台为掩护的昂若拉,甚至没有看到格朗泰尔,中士准备重复命令:“瞄准!”这时他们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大声喊道:
“共和国万岁!我在其中。”
格朗泰尔站了起来。
他错过没有参加的整个战斗的烨烨光辉,却出现在变样的醉汉明亮的目光里。
他又说一遍:“共和国万岁!”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大厅,走去站在昂若拉旁边,面对那些步枪。
“你们一下子打死两个人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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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允许吗?”
昂若拉微笑着握紧他的手。
这微笑还没有消失,枪声就响了。
昂若拉中了八枪,靠在墙上,仿佛子弹把他钉在那里。只不过他耷拉着脑袋。
格朗泰尔被击倒,扑在他的脚下。
过了一会儿,士兵们把躲在阁楼里的最后几个起义者赶了出来。他们透过木栅朝阁楼齐射。阁楼里展开了搏斗。士兵们把人从窗口扔出去,有几个还是活人。两个轻步兵想将打烂的公共马车扶起来,被阁楼里射出的两枪打死了。一个穿工作罩衣的人肚子上挨了一刺刀,从阁楼里扔了出来,在地上倒吸气。一个士兵和一个起义者,一起从瓦片屋顶的斜坡上往下滑,互相不肯松手,扭打着死抱住摔下来。在地窖里也有同样的战斗。喊声,枪声,乱糟糟的踩踏声。然后是岑寂。街垒被夺取了。
士兵们开始搜索附近的楼房,追逐逃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