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米考伯先生叫阵 · 3

发布时间: 2019-12-04 01: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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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米考伯太太自负见事精辟,同时自认,如果米考伯先生也许有时走得稍微有些歪了的时候,她以妇女所有的那种智慧,使米考伯先生走得正过来;她就用这种态度接着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啦:假设做买卖粮食这个事由儿不可靠,那么什么可靠哪?做煤炭的买卖可靠吗?一点也不可靠,我们在那一方面也尝试过,那是我娘家的人启发我们的,但是我们可看了出来,那番尝试完全是望风捕影。”

米考伯先生把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把两手插在口袋里,斜着眼睛看着我们,直点脑袋,意思是说,事情的真相说得再没有那么清楚的了。

“既然粮食和煤炭的事由儿,”米考伯太太更加有条不紊地说,“都同样地不切实际,那么,考坡菲先生,我就自然而然地要往社会上到处看一看,同时说,凭米考伯先生那份才能,究竟什么他做起来才能有成就?我看的结果是:我得把当掮客这个事由儿完全撇开,因为当掮客这个事由儿是靠不住的。对于像米考伯先生那样特殊性格的人最合适的事由儿,总得是拿得稳的事由儿,这是我深信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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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莱得和我自己,都深受感动,嘟囔着说,在米考伯先生身上,这种伟大的发现,毫无疑问,是真实情况,总得这样说,才能不负他的为人。

“我不瞒你说,亲爱的考坡菲先生,”米考伯太太说,“我好久好久就一直认为,酿酒那一个行道,米考伯先生做起来,特别合适。请看一看巴克雷和坡钦厂吧!请看一看楚门·汉伯与波屯厂吧!就是能打进像那样一类的广阔基础中,米考伯先生才确实敢保可以显露头角,这是根据我知道的情况而说的。而且这种生意,据我听人说,是可以大—大—发财的。但是——如果米考伯先生打不进那类公司里去——他曾申请过,哪怕给他一名小小的职员当一当,他们都没回他信——既是这样,那么,净谈这种办法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我可以这样冒昧地深信不疑,米考伯先生那副风度——”

“哼哼!真个的吗,我的亲爱的,”米考伯先生插嘴说。

“我爱,请你别打岔,”米考伯太太把戴着棕色手套的手往米考伯先生手上一按,说。“我可以冒昧地深信不疑,米考伯先生那副风度,特别适于做银行的事儿。我都可以自己对自己说,如果我在银行里有一笔存款,以米考伯先生那副风度,来代表那家银行,那我一看就会决定相信那家银行,并且扩大和它的联系。但是如果各家银行都不肯利用米考伯先生这份才能,或者以傲慢无礼的态度接受米考伯先生自告奋勇,要给他们效劳的意图,那我们对这种想法还瞎说乱道,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如果说,自己开一家银行,那我就知道,我娘家的人中间,如果有的肯把钱交到米考伯先生手里,就可以做起这样买卖来。如果他们不肯把钱交到米考伯先生手里——他们是不肯的——那我们谈这个,又有什么用处?因此,我仍旧还是跟以前一样,说来说去,认为我们仍旧是依然故我,一步也施展不开。”

我摇了摇脑袋,说,“不错,一步也施展不开。”特莱得也摇了摇脑袋,说,“一步也施展不开。”

“我从这番话里可以得出什么结论来哪?”米考伯太太仍旧用把话说得清楚明白的态度接着说。“我的亲爱的考坡菲先生,什么是我无可奈何,非有不可的结论哪?如果我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们得活下去,我这样说,能说我说得不对吗?”

我回答说,“绝对不能说不对!”特莱得也说,“绝对不能说不对!”我后来还单独以哲人的态度找补了一句,说,一个人,不是活下去,就得死了算。

“正是这样,”米考伯太太回答我们说。“一丁点儿也不错,正是这样。而事实是,亲爱的考坡菲先生,如果没有什么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情况不久就出现,我们就活不下去。现在,我自己深深地相信,这也是我近来对米考伯先生不止一次指出过的,不论什么事儿,你都不能指望它会自己出现。我们总得多多少少地帮它一下,它才会出现。我也许错了,但是那可是我的想法。”

特莱得和我自己,都把这番话大大地称赞了一番。

“很好,”米考伯太太说,“那么我作什么样的建议哪?这儿是米考伯先生,具有各种的资格,具有绝大的才能——”

“真个的吗!我爱!”米考伯先生说。

“我请你,我爱,让我把话说完了。这儿是米考伯先生,具有各种的资格,具有很大的才能——我得说,具有天才,不过这也许只是一个做妻子的偏见——”

特莱得和我自己都嘟囔着说,“不是偏见。”

“而这儿这个米考伯先生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位或者职业。这应该由谁来负责哪?显而易见应该由社会来负责。这样一来,那我就要把这样一种羞辱可耻的事态弄得人人皆知,大胆无畏地向社会挑战,叫它改正这种事态。据我看来,亲爱的考坡菲先生,”米考伯太太加了把劲儿说,“米考伯先生应当做的,就是向社会下挑战书,同时简单扼要地说,我看一看谁敢应战。谁要是敢,就让他立刻走出来。”

我冒昧地问米考伯太太,这件事得用什么办法去实现哪?

“用登广告的办法,”米考伯太太说,“在所有的报纸上登广告。我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别冤枉了他自己,别冤枉了他家里的人,我甚至于得往远里说,别冤枉了社会(一向社会都对他忽视了),米考伯先生需要做的是:在所有的报纸上登广告,明明白白地说自己怎样怎样,有什么什么资格,最后这样说,现在,给我有利可图的地位,用我吧,回信(邮资预付)〔5〕寄凯姆顿区邮局,维·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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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考伯太太这种意见,亲爱的考坡菲,”米考伯先生说,一面把他那衬衫领子在下颏前面对起来,斜着眼看着我,“我跟你说实话吧,就是我上一次有幸见到你那一回,我提的那个跃进。”

“登广告可未免费钱哪,”我半信半疑地说。

“确实不错!”米考伯太太仍旧保持她那种有条不紊的神气说。“你这话完全对,我的亲爱的考坡菲先生!我用完全相同的话跟米考伯先生说过。就是因为这个特别的原因,我才认为,米考伯先生应该(如果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别冤枉了自己,别冤枉了他家里的人,别冤枉了社会)筹一笔款——采用立定期还款手据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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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娘家的人,没有人肯发善心,拿出钱来给那个手据保证——我相信,他们生意场中,有一个说法,能更好地表达我要说的意思——”

米考伯先生仍旧把两眼瞅着天花板,嘴里提了两个字,“贴现”,作为启发。

“把那个手据贴现,”米考伯太太说,“那么,我的意见是,米考伯先生应该到旧城〔6〕里去,把这个手据拿到金融市场上,不管能换多少钱,尽力出脱掉。如果金融市场上那些人,非要米考伯先生作巨大的牺牲不可,那是他们有良心没良心的问题。我把这笔钱坚决地看作是一笔投资。我劝米考伯先生,我的亲爱的考坡菲先生,完全照着我的话办,把它看作是一种保准有利可图的投资,并且要下定决心,作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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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过我现在敢说一定,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是米考伯太太那一方面对自己牺牲,对米考伯先生忠诚;我也嘟囔着把我这种意见表示了。特莱得老是惟我的马首是瞻的,嘟囔了同样的意见,不过眼睛还是瞅着炉火。

“我不想,”米考伯太太一面把盆吃酒都喝完了,一面把围巾往两肩上一紧,准备要退到我的卧室里去,“我不想把话拖长了,净说米考伯先生的财务问题。在你家里的炉旁,我的亲爱的考坡菲先生,又是在特莱得先生的面前,他虽然不像你那样,是我们的老朋友,但是他可也很可以说,和我们不分彼此,所以,我就不由得要把我劝米考伯先生采取的办法,对你们说一下,让你们也知道知道。我觉得,火候已经到了,是米考伯先生应该努力奋发的时候了——我还要找补一句——是米考伯先生挺身而起,维护自己的时候了;我认为,我刚说的办法,就是他要达到目的的手段。我很明白,我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在讨论这类问题的时候,一般都认为,一个男子的判断更能胜任,不过我还是不应该忘记了,在我还跟着爸爸和妈妈一块儿过日子的时候,我爸爸经常说,‘尽管爱玛的身子骨很弱,但是她对于事物精辟的见解,可不弱于任何人。’我爸爸对我太宠爱了,这是我很明白的,但是他可有相当的知人之明,这是我不管我以做女儿的身分来说,也不管以看事物的道理来说,都不容我不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