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木匠们吵吵嚷嚷,正在修缮房子。刨花儿里掉落了一把年轻女人的梳子。“又来了不是?”这是木工们的口吻。他们似乎觉得有点可厌,却并不稀奇。因此,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这种幽会确有其事似的。不过,我没有进一步去探究这桩似乎是真实的事,充其量只不过想起“在热恋中的人来说,到处都有空房子嘛”这种奇妙的话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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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果真寻找的话,也许因为我没有在恋爱,所以没能找到适当的空房。
“那位太太也是把行李全部集中起来,从京都出来的。但她昨天终于在店里哭了。因为她已经到处转悠了整整四天。”
那是家运输公司。公司的人之所以说“也是……”,那是因为我也把行李集中起来,并从热海温泉出来的缘故。我们也已经在大森的饭店里住了三天,在运输公司外勤人员的陪同下到处都走过了。我们和运输商谈好的条件是,房子一旦定下来就搬运行李,所以他们每天都免费带着我们四处走动。三天都是蒙蒙细雨,妻子的锦缎和服因此缩短得很不像样,可是又不能取出放有替换衣裳的行李。再加上要住进五十元租金的房子的人,如果住饭店,一天就得交付将近原先半个月房租的住宿费,这对于背着债从热海逃出来的我们来说,显然是付不起的。
“说真的,连我都想哭了,何况那位太太还是初次上东京来,不是吗?”
目送那位颇具京都美貌的女子走后,我又在运输商的带领下出去了。
傍晚我和妻子在饭店汇合,一起去看看当天寻找到的房子。初来乍到此地的妻子,对大森靠近山的没有方向的夜道,哪能辨认清楚呢。她看到白走了许多冤枉路而焦急的我,差点哭了出来。
“我再也不想去找房子了。”
“我们走不回饭店了。随便找个空房子睡一宿算了。”
两人都穿上了在大森买来的便宜货高齿木屐。
“有座像小银行般的石造漂亮洋房,荒废得恍如西方的幽灵宅邸。不过,那里的庭院倒是蛮宽敞的。”
“很贵吧?”
“那房子好像是发生过什么不吉利的事情,人们总是住不长。我想那里肯定会便宜。”
石墙上的铁门都生锈了。常春藤的叶子像可怕的阴影似的爬满了一面墙。忽然,看见玻璃窗的妻子紧紧抱住我,她全身颤抖。
“幽,幽、幽灵啊!”
在房间里,一个女人把蜡烛吹灭了。她坐在洋房空荡荡的地板上。
“怕什么……那是因为无家可归而哭泣的京都夫人哪。进了这种人家,管它幽灵出来也罢,恶魔居住也罢,都无所谓了。”
第二天,我们搬进了自己的家。这里正门处有藤萝架,有杉树林和竹林,是一座模型般的庭院。还有红鲤鱼游弋的泉水。天花板上贴有仿神代杉的木板——只看到这些,就决定住了进来。安顿停当后,在附近走了走。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到处都有空房子。住了不到一星期,我们又决定搬迁到森林里葺着红色洋灰瓦的洋房里住。我们对有藤萝架的房子的房东说,因为邻居的收音机铺太吵闹,其实是因为无法缴纳人家紧催着要的租房押金。
我让晚上回家来的妻子去看森林中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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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
女人又把蜡烛吹灭了。虽说是透过玻璃窗瞥了一眼,但颇似那个京都的美女。然而,男人却不是上次的那个男人。
“喂,那个女人是个娼妇呀!”我终于走嘴说了出来,所以只好再说明:“她每天晚上都拉男人到各个空房子里去。她让运输商找了好几天空房,有时甚至在人前哭泣,说什么是从京都来的,纯粹撒谎。”
“竟然有这种事,我可讨厌这种肮脏的房子。”
“什么肮脏……也许真的是从京都来的。说不定是住在旅馆里,在找房子的时候把钱花光了,然后想起利用每天四处走动时发现的空房,做起这种买卖来的吧。”
这是过分愚蠢的空想。连空想都如此不务正业,真是完蛋了。我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恼火。
“眼下连我都痛苦到不得不想尽办法逃避租房押金呀。人家催着要租房押金,才搬离这回住的家。用搬了又迁的办法,来逃避缴纳两三个月的押金啊!”
“这种事!”
“你好歹要记住,有时也会发生像那个女人的那种事。”
我扔下妻子,从黢黑的下坡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