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弄起来都会很不舒服,就算是皇帝也一样。
所以李二现在很不舒服,冷眼盯着自家大舅哥和……没啥关系的李靖:“你们是怎么回事,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吵吵闹闹。”
“陛下,臣也不想吵,是赵公不依不饶非要拉着臣来的。”
“陛下,你可以替冲儿做主啊,好好一个人,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可现在被他李靖家那个混帐子拉进了军营,还学会了离家出走,陛下,老臣苦啊。”
李二:“……”
这都什么跟什么,咋听不懂呢。
想了半天:“无忌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长孙无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陛下,冲儿离家出走已经六天了,臣找遍了整个长安城,最后才知道他竟然跟李德謇那小子走了,说是什么翎府要进行野外生存训练。陛下,您是知道冲儿的,他自幼聪慧,若不是有人教唆怎么可能对那些武夫的东西感兴趣,所以,还请您替老臣做主。”
做什么主,怎么做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朕很为难知不知道。
李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是在打盹还是在想问题,良久:“无忌,此事朕知道了,等那两个臭小子回来,朕一定让他们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你看如何?”
长孙无忌是关心则乱,原本儿子培养的好好的,现在又被赐了婚,正是准备大展身手的好时候,结果跟李昊玩了几天,脑子一热,学会离家出走了不说,还特么跑进山里能加什么野外生存。
每每思及此处长孙无忌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泥马也太离谱了,老子这个当爹的教了十多年,难道还没有李德謇那小子十多天教的好?
长安这边已经乱成一团,长孙冲却丝毫知。
躲进睡袋里美美睡上一觉,再出来已经是天色微明,就着溪水洗了把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轻松。
“德謇,起来了没有。”擦干脸上的水渍,长孙冲朝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吼了一嗓子。
爽快啊,平时在家里真是太憋屈了,说话都不能大声,还是山里好。
李昊听到声音从帐篷里钻出来,睡眼惺忪,无精打采:“长孙冲,我给你讲,昨晚我被你爹提着大棒子满世界追杀了一个晚上,看上去老头子怨念颇深,估计你回去之后有得受了。”
长孙冲打了个激灵,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口中念念有词:“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童言无忌,童方无忌。”祈祷完毕,对着李昊吼道:“李德謇,你没完了是吧。”
“废话,你昨晚打了半个晚上的呼噜,吵得老子一晚没睡好,不怼你几句,老子能舒服?”李昊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鄙夷的瞥了长孙冲一眼。
长孙冲:“……”
老子打呼噜怎么了,怎么了,你丫晚上睡觉还放屁呢,老子说什么了,老子说什么了。
说实话,某次除天中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之后,长孙冲每天都会被李昊变着花样用各种方式提醒回去之后将会受到怎样的皮肉之苦,也不知道这家伙想像力为什么会那么丰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损友?
洗漱过后,把昨天余下的半只野猪烤上,别问另外半只哪儿去了,守着铁柱这头壮汉,能余下半只已经是他嘴下留情了,否则最多剩条猪腿。
最后一天了,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
冯羌整个人已经瘦脱相了,身后组员倒是一个没少,只是个个都是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老半天挪不出百十步。
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了吧。
打开地图看看,距离目的地还有半寸那么远。
半寸是多少来着?按照都尉教的换算一下,嗯……脑子有些不大清楚,再想想……,是十里还是二十里来着?
算了,就当十里吧,要是告诉他们二十里,估计今天就别想走出去了。
“兄弟们,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那一个?”打起精神,冯羌靠着一棵树站下,大声问道。
“好消息,这几天坏消息听的够多了。”赵什长有气无力的说道。
望着下面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冯羌咳了一声:“好消息是,我们快要到了。”
“太好了,终于要到了。”
“还好,还好,老子还以为会死在这山里呢。”
“那坏消息是啥?”突然有人插了一句。
“坏消息……”冯羌顿了顿,做好逃走的准备之后才说道:“坏消息是……我们还要再走十里。”
“什么,还有十里?”
“冯羌,老子跟你拼了!”
一声呐喊,一群比难民强不了多少的大唐士兵发足飞奔,狼奔豕突,将冯羌追的是抱头鼠窜。
跑着跑着,前眼豁然开朗,林子到头了,林子外是一处不大的山谷,山谷里炊烟袅袅,烤肉的香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出,出来了?望着山谷中间一条小溪边那个高壮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冯羌的视线。
苍天在上,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连最后这半寸地图都做了手脚,比例尺与之前的完全两样,看似十里,实际只有一里多地。
李昊笑眯眯的走过来,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冯羌面前:“怎么样,最后那半寸是不是很惊喜?”
我惊喜你大爷!
话到嘴边,冯羌强忍着没有说出口,在赵什长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体:“报告都尉,翎府试训第七小组完成任务,向您报到。”
李昊的笑容渐渐变的严肃,再次盯着冯羌看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很好,你们都是好样的,七天时间,你们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现在……原地解散,休息!”
“哗啦……”随着李昊一声解散,三十多个狼狈不堪的士兵立刻躺了一地。
七天,不,准确的说是六天六夜,赶了五百多里山路,而且还是全副武装,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累坏了。
长孙冲这个时想带着人走了过来,送来一碗碗带着热气的肉粥。
看着那些衣衫褴褛,连爬起来都费事的士兵互相搀扶着坐起身体,明明已经饿的不行,却还是等着所有同伴都分配到肉粥,最后在冯羌的命令下才开始大口吞咽的画面,长孙冲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就是我大唐的士兵么?是什么让他们在没有携带一颗粮食,并且走错了路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的,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团结一心,即便马上就要饿死,也要等着军令。
狠狠用衣袖在眼睛上擦了擦,长孙冲来到李昊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怎样,我要加入这支队伍,就算我爹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加入。”
“你……决定了?不后悔?”李昊正色问道。
“决定了,不后悔!”长孙冲一指那些还在吸溜着热粥的狼狈士兵,豪情万丈:“好男儿,当如是!”
好一个脑袋一热就敢离家出走的驸马爷,果然有气势。
李昊一拍长孙冲肩膀:“好,既然你决定了……回去之后,黑祸你背,万一你爹问起来,你就说是偷偷跑进山里野营去了,千万别说跟我出来的,我怕被你爹追杀到天涯海角。”
长孙冲:“……”
现在你跟我说这个?这样真的好么!
……
……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子里走出的队伍越来越多,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狼狈不堪,有些人甚至还是被抬出来的。
没办法一千多人进山,想一个不伤真的很难。
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再加上山里温度低,并未出现真正的减员情况。
又是一个夜晚,山谷中生起无数篝火,经过了短暂休整的士兵们围着篝火默默发呆。
眼看就是子时了,还有九支队伍没有赶到。
经历过野外生存之前,他们巴不得多淘汰一些人,可经历过之后,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七天是多么不容易。
可是,军令如山,出发之前都尉便已经说过,过日不候。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子时,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溜走,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回的白米饭配烤肉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快点,再快点,兄弟们,我们在这里等你。
快啊,快啊,再快一点!
计时用的沙漏已经摆好,还有不到一刻钟。
“哗啦啦……”影影绰绰的密森中踉踉跄跄走出数个人影,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抬他们过来!”已经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冯羌猛的跳起来,冲向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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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整整一队人全部跳起来追了上去,扑进树林。
趁着李昊没注意,长孙冲悄悄将马上就要漏完的沙漏换了个方向。
还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已经走到这里了,若是被淘汰太可惜了。
或许有人看到了长孙冲的小动作,或许没人看到,但却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