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想起来朝那儿看,”波洛继续说,“等他闲了的时候就能回来烧掉这唯一不利于他的证据。”
“所以,从始至终,它都在英格尔索普太太卧室的花瓶里,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大喊。
波洛点点头。
“是的,我的朋友。那就是我发现我的‘最后一环’的地方,而且我应该把这个十分幸运的发现归功于你。”
“归功于我?”
“是的。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我在摆弄壁炉台上的装饰品时,手在颤抖?”
“没错,但是我看见了。你知道吗,我的朋友,我记得那天一大早,我们一起在那儿的时候,我把壁炉台上的东西整理了个遍。而且,如果它们已经被整理过了,就不需要再整理了,除非,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动过它们。”
“哎呀,”我嘀咕着,“这说明了你异常的举止。你冲到斯泰尔斯,发现它仍在那儿?”
“是的,这是在跟时间比赛。”
“可我还是不明白,明明英格尔索普有很多机会可以烧了它,为什么他这么笨,让它留在那儿?”
“啊,他没有机会。我看到了。”
“你?”
“是呀,你还记得吗,你责备我在这件事情上把这一家人都当成了知己?”
“记得。”
“哎,我的朋友,我看到只有一个机会。那时候我不确定英格尔索普有罪,但如果他是我推断的那样,那他身上就不会带着信,但是会把它藏在某个地方,通过全家人的帮助,我能有效地阻止他烧毁信件。他已经受到了怀疑,而通过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我就会得到十多个业余侦探的服务,他们会不间断地监视他。知道自己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去烧毁这证据。因此他只好离开这幢房子,把它留在花瓶里。”
“但是霍华德小姐肯定有足够的机会帮助他。”
“没错,然而霍华德小姐不知道有这封信。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她决不能跟英格尔索普说话。他们应该是死对头,除非约翰·卡文迪什被定罪,否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敢冒险见面。当然我有个看守一直监视着英格尔索普先生,希望他迟早会把我带到藏匿地点。可他太狡猾了,没有冒一点儿风险。那封信所在的地方很安全,既然第一个星期里没有人想到去那儿看看,那么以后也不可能想起来。要不是你那幸运的一句提示,我们也许永远都不能把他捉拿归案了。”
“现在我明白了,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霍华德小姐的?”
“审讯时,她说她收到英格尔索普太太一封信,但我发现她撒谎了。”
“哦?撒了什么谎?”
“你见过那封信了吗?你能回忆起它的大致样子吗?”
“嗯,差不多吧。”
“那你肯定能想起来英格尔索普太太字写得非常特别,字距很大。但是如果你看看信上面的日期,就会注意到,‘七月十七日’这几个字有问题。你明白我说的吗?“
“不,”我承认,“不明白。”
“那封信不是十七日写的,而是七日写的,即霍华德小姐离开之后的那天,难道你不明白吗?‘7’前面加个‘1’就变成了‘17’。”
“可是为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自己的。为什么霍华德小姐要隐瞒那封写于十七日的信,而拿出一封假的呢?因为她不愿意拿出十七日的那封。为什么?我立刻产生了怀疑。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小心那些对你撒谎的人,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增长智慧。”
“可是,”我愤愤地大声说道,“之后你告诉我了两个霍华德小姐不可能犯罪的原因!”
“而且也是正确无比的原因,”波洛说,“很长一段时间它们一直都是我的障碍,后来我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她和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是表兄妹。她不可能单独作案,但这种不利因素并不能阻止她成为一个同谋。而且那时候,她心中的仇恨太过强烈,隐藏着一种相反的感情。很明显,在他来到斯泰尔斯之前,他们之间就有一种扯不清的感情。他们早就预谋了这无耻的计划——他和这个富有但愚蠢的老女人结婚,诱使她立个遗嘱把钱留给他,之后通过一个构思巧妙的谋杀以达到目的。如果一切事情都按他们的计划发展,他们可能会离开英国,带着他们可怜的受害者的钱生活在一起。
“他们可真是狡猾而不择手段的一对儿。当怀疑直接指向他时,为了达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结局她冷静地做了许多准备,她带着所有罪恶的计划从米德林厄姆来到这儿,她不会受到怀疑的。她从这房子里进进出出也不会引起注意。她把士的宁和眼镜藏到了约翰的房间里,胡子则放在了阁楼里。她料到人们早晚会发现。
“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设法嫁祸给约翰,”我说,“栽赃给劳伦斯更容易啊。”
“没错,但这纯属偶然。所有对劳伦斯不利的证据都是意外事件引发的,显然这让这对阴谋家十分烦恼。”
“案发后,劳伦斯的举止确实很异常。”我沉思着说。
“是的。你一定知道这背后的含义了?”
“不知道。”
“你不明白吗,他以为辛西亚小姐犯了罪。”
“不,”我惊讶地大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自己也差点儿这么想。当我问韦尔斯先生有关遗嘱的第一个问题时就产生了这个念头。后来又发现了她配制的溴化铵药粉,还能惟妙惟肖地装扮成男人,就像多卡丝说的。对她不利的证据真是比其他人都多。”
“你在开玩笑,波洛!”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那个谋杀之夜他第一个走进他母亲的房间时,是什么让他脸色变得如此苍白?他母亲躺在那儿,很明显是中毒了,他扭过头,看见通往辛西亚小姐房间的那扇门没闩。”
“可他宣称他看见门是闩着的!”我大叫。
“确实如此,”波洛干巴巴地说道,“这就更让我怀疑了。他在包庇辛西亚小姐。”
“但他为什么要包庇她?”
“因为他爱上了她。”
我笑了。
“那你可就弄错了!我刚好知道一件事,他才没有爱上她,而是很讨厌她。”
“谁告诉你的,我的朋友?”
“辛西亚自己。”
“可怜的孩子。她很忧虑吗?”
“她说她根本不在乎。”
“那她肯定很在乎,”波洛说,“女人啊!”
“你说的关于劳伦斯的事让我大吃一惊。”我说。
“但是为什么呢?这太显而易见了。每当辛西亚小姐跟他哥哥说说笑笑时,他就面带愠怒,不是吗?当他走进母亲的房间,看到她明显是中毒了,就仓促地得出结论,即辛西亚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几乎被绝望所驱使。他先用脚把咖啡杯踩得碎碎的。他记得前一天晚上是她和他母亲一起上楼的,于是决定不给人任何机会去检测杯子里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费力地但非常徒劳地坚持‘自然死亡’这个观点。”
“那么,那个‘额外的咖啡杯’又是怎么回事?”
“我很肯定是卡文迪什太太藏起来的,但是我得弄清楚。劳伦斯先生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得出了个结论,如果他能在某个地方找到另外的那个咖啡杯,那他心上人就不会受到怀疑了。他是完全正确的。”
“还有一件事,英格尔索普太太临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揭发她丈夫。”
“唉,波洛,”我叹了口气,“我觉得你都解释清楚了。我很高兴一切都圆满解决。连约翰和他妻子都重修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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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我。”
“多亏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没意识到这是一种让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简单纯粹的审判吗?我深信,约翰·卡文迪什依然爱他的妻子,而她也爱他。但他们已经离对方太远了。全都是误会引起的。她嫁给他时并不爱他。他知道这一点。他是个敏感的人,要是她不怎么理他,他不会强迫自己去接近她。因为他退缩了,她的爱情反而被唤醒了。但他们都太骄傲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被无情地拆开了。他陷入了雷克斯太太的纠缠之中,而她也可以培养和包斯坦医生的友谊。你还记得约翰·卡文迪什被捕那天,你发现我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定吗?”
“记得,我非常理解你的苦恼。”
“请原谅,我的朋友,可是你对此全然不懂。我当时正犹豫是否立刻为约翰·卡文迪什洗脱嫌疑。我本来可以做到的——虽然这可能会让真正的凶手逃脱。至于我真实的想法,他们完全被蒙在鼓里——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我的成功。”
“你是说你原本可以让约翰·卡文迪什免受审判的?”
“是的,我的朋友。可是我最后还是决定支持‘一个女人的幸福’。只有通过最严峻的考验,这两个骄傲的人才能和好。”
我惊奇地默默注视着波洛。这个小个子真是厚脸皮!除了波洛,谁还能想到用谋杀审判来恢复夫妻幸福呢!
“我看出了你的想法,我的朋友,”波洛冲我微笑着说,“除了赫尔克里·波洛,没人会尝试这种事!不过你不能谴责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幸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我想起玛丽脸色苍白、筋疲力尽地卧在沙发上,听着,听着。楼下传来一阵铃声。她一跃而起。波洛打开门,迎着她痛苦焦虑的眼神,温和地点点头:“好了,太太,”他说,“我把他给你带回来了。”他往旁边一站,我走出门时,看到了玛丽眼中的神情。此时,约翰·卡文迪什已经把妻子拥入怀中了。
“也许你是对的,波洛,”我轻轻地说,“是的,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辛西亚探进头来。
“我……我只是……”
“进来吧。”我说着,站起身。
她走了进来,但没坐下。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
辛西亚不安地摆弄着一个小流苏,接着,突然大声喊道:“你们真好!”她先吻了我,又吻了波洛,然后冲出了房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吃惊地问。
被辛西亚吻一下是很不错,但是这种公开的道谢让这种快乐打了折扣。
“意思是,她发现劳伦斯先生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不喜欢她。”波洛镇定自若地说。
“可是……”
“他来了。”
这时,劳伦斯进了门。
“啊!劳伦斯先生,”波洛叫道,“我们得祝贺你,是吧?”
劳伦斯的脸红了,窘迫地笑笑。恋爱中的男人都很腼腆。现在,辛西亚看上去太迷人了。
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的朋友?”
“没什么,”我伤心地说,“她们是两个可爱的女人!”
“可没有一个属于你?” 最后,波洛说道,“没关系。放心吧,我的朋友。可能我们还会一起捕猎,谁知道呢?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