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波洛对布鲁斯特小姐说:“你打算去游泳吗?”
“哦,我吃早饭以前已经下过一次水了。有人从旅馆房间窗口扔了个瓶子下来,差点砸中我的头。”
“哎,这可是太危险了!”加德纳太太说,“我有个好朋友,好好地在路上走着,就被上面扔下来的一个牙膏罐子打中了脑袋,得了脑震荡——那罐子是从三十五楼的窗口扔下来的,这真是太危险了。他伤得很重。”她开始翻腾那堆毛线,“哎,奥德尔,我想我没带那种浅紫色的毛线。就在我们睡房五斗柜的第二个还是第三个抽屉里。”
“好的,亲爱的。”
加德纳先生温驯地站起身,去替她取毛线。加德纳太太继续唠叨着:“你们知道吧,有时候我确实认为我们前进的步伐也许太快了。所有那些伟大的发现,所有那些大气里无处不在的电波——我认为就是这些东西导致了人们的精神出现问题。我觉得人类到了该增加一些新知识的时候了,波洛先生,我不知道你对金字塔的预言有没有产生过兴趣。”
“没有。”波洛说。
ily: Calibri;”>[1]吧?——去那里转一转,无论你怎么看,那里的奇迹都令人不可思议——你能看出那里必定是在某种特殊的指引下完成的,古代埃及人不可能靠自己的智慧完成那一切。要是你研究过那些关于数字的理论和反复出现的迹象,哎,再清楚不过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不相信。”
>
加德纳太太自鸣得意地停了一下,可是波洛和布鲁斯特小姐完全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波洛懊恼地打量着他那双白皮鞋。艾米丽·布鲁斯特说:“波洛先生,你穿皮鞋去蹚水了?”
波洛喃喃地道:“真倒霉,我也是没办法。”
艾米丽·布鲁斯特压低嗓音说:“我们那位女妖精今早怎么没出现?她比平常晚了。”
加德纳太太抬眼瞧了瞧帕特里克·雷德芬,嘀咕道:“他看起来满脸乌云,眼看就要雷霆大作了。啊呀!我觉得这件事真不怎么样,也不明白马歇尔先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确实是个安安静静的好人——一派英国人的风度,非常沉得住气,你根本猜不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帕特里克·雷德芬站了起来,开始在海滩上走来走去。加德纳太太喃喃地说:“简直就像只老虎。”
三双眼睛看着帕特里克·雷德芬走来走去,使他浑身难受。他看起来越发失落了,情绪极差。一片寂静中,他们听到一阵轻轻的钟声从对面传来。艾米丽·布鲁斯特低声说:“又开始刮东风了,能听到教堂的钟声是个好兆头。”
大家都不再说话。加德纳先生拿着紫色毛线回来了。“哎呀,奥德尔,你怎么去了那么半天?”
“对不起,亲爱的,不过毛线并不在五斗柜里,我是在你衣柜架子上找到的。”
“是吗,那可太怪了,我记得我就是放在五斗柜抽屉里的。幸好我从来没有到法庭上当过证人,要是我有什么事记不清楚的话,还不把人急死。”
加德纳先生说:“加德纳太太是个很谨慎的人。”
ily: Calibri;”>
ily: Calibri;”>
大约过了五分钟,帕特里克·雷德芬说:“布鲁斯特小姐,你今早去划船吗?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吗?”
布鲁斯特小姐热忱地说:“欢迎欢迎。”
“我们绕这个岛划一圈吧。”雷德芬建议。
布鲁斯特小姐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吗?哦,还行,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半。那就来吧,我们现在就去。”
他们一起走下海滩,帕特里克·雷德芬先划起来。他动作十分有力,船飞快地离开岸边。布鲁斯特小姐赞赏地说:“好极了,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能一直坚持到底。”
他对着她大笑起来,显然兴致提高了。“那我们回来的时候,我恐怕满手都是水泡了。”他仰起头,把黑发甩到脑后。“谢天谢地,今天天气真不错!在英国要能赶上一个美好的夏日,真是千金也不换啊。”
艾米丽·布鲁斯特直率地说:“在我眼里,英国的任何东西都是千金不换的,世界上只有这个地方还可以住一住。”
“完全同意。”
他们绕过湾岬,向西划去。航行到悬崖下面,帕特里克·雷德芬抬头看了看。“今天早上有人上了阳光崖?那上面有把遮阳伞,不知道是谁在那儿?”
艾米丽·布鲁斯特说:“我想是达恩利小姐吧,只有她用那种日本阳伞。”
他们沿着海岸划去,左侧就是大海。艾米丽·布鲁斯特说:“我们应该从那边绕过去,这么走正好是逆流划船。”
“当然,那要看潮水涨到多高。不过人们说,在精灵湾那边要是游出去太远的话,还是很危险的。”
帕特里克仍然很卖力地划着船,同时一直很专注地扫视着崖上。艾米丽·布鲁斯特突然想到:“他这是在找马歇尔的妻子,怪不得要跟我一起出来划船呢。她今早一直没露面,而他搞不清她的状况。没准儿她是成心的,就是要玩玩这种把戏——这就叫作欲擒故纵。”
他们绕过精灵湾南侧伸出的岩岬。那个海湾很小,临岸处有不少礁石,海湾朝向西北,大部分处在高耸的悬崖之下。这是一个很理想的野餐地点。上午太阳没照过来时,这里人迹稀少。
不过现在却有一个人躺在海滩上。帕特里克·雷德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划船。他故作随意地说:“喂,是什么人在那里?”
布鲁斯特小姐干巴巴地说:“看起来很像马歇尔太太。”
帕特里克·雷德芬仿佛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她呀。”
他改变了航向,向岸边划去。
艾米丽·布鲁斯特表示反对:“我们可没打算在这儿上岸,是吧?”
帕特里克·雷德芬飞快地答道:“哦,我们还有时间。”
他两眼盯住她——那种无辜的恳求神色,就像摇尾乞怜的小狗,弄得艾米丽·布鲁斯特不好再说什么。她心中暗想:“可怜的孩子,他真是身不由己。好吧,反正也无计可施,等时间长了他会忘记的。”
船很快地向海滩接近。艾莲娜·马歇尔脸朝下俯卧在沙石上,两手朝外摊开。那个白色木筏已被拉上岸,放在旁边。艾米丽·布鲁斯特不由得一阵迷惑,好像她看到一件似曾相识的东西,既熟悉又怪异。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问题所在。艾莲娜·马歇尔的姿态是在晒日光浴。她在旅馆前面的海滩上这样躺过好多次,晒成古铜色的四肢伸展着,那顶绿色的硬纸帽子遮着头和脖颈。
可是精灵湾的海边见不到太阳,即使再过几个钟头,阳光也照不到这里来,矗立在海滩后面的悬崖把上午的阳光全都挡住了。不祥之感在艾米丽·布鲁斯特心里油然而生。
小船触到沙滩停了下来,帕特里克·雷德芬喊道:“嗨,艾莲娜。”
这下子艾米丽·布鲁斯特感到情况果然有异,因为那个躺着的人既不动弹,也没反应。
艾米丽看到帕特里克·雷德芬脸色大变。他跳下船去,她也随之下了船。他们把船拖上岸后,就向悬崖下面那个僵硬沉默的白色人体走过去,帕特里克·雷德芬先赶到,艾米丽·布鲁斯特紧随其后。
她像做梦一样,恍惚中看到晒成古铜色的四肢,白色的露背泳装,翠绿色帽子下面露出的红色鬈发——除此之外,还有两只向外摊开的手臂,姿态十分古怪。此时,那身体给她的感觉是,她不是自己躺下来的,而是被人随便扔在那里……她听到帕特里克的声音——饱受惊吓后的耳语。他跪在那僵硬的身子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手臂……用微弱颤抖的声音说:“我的天,她死了……”
他将那顶帽子稍稍掀开一点,看到了她的脖子。
“天哪,她是被人掐死的……是谋杀。”
ily: Calibri;”>
ily: Calibri;”>
常常有这种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艾米丽·布鲁斯特如同置身幻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们什么都别动……要等警察来。”
雷德芬很机械地回答:“是呀——是呀——当然是这样。”然后用一种极度痛苦的声音喃喃道,“谁呀?这是谁?要对艾莲娜下这种毒手?她不能死,这不是真的!”
艾米丽·布鲁斯特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她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他压抑着怒气说道:“天哪,要是做这件事的人被我逮到……”
艾米丽·布鲁斯特哆嗦了一下,不由想到,如果那凶手还躲在岩石后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不管是谁杀了人,肯定都已经跑了,我们一定要赶快找警察来,也许——”她犹豫着说,“我们应该留下一个人看着——看着尸体。”
帕特里克·雷德芬说:“我留下。”
艾米丽·布鲁斯特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是那种肯承认自己害怕的女人,可是她私下却觉得最好不要独自留在海滩上,万一那个可怕的杀人凶手还没走远呢。
她说:“好,我会尽快赶去。我还是划着船去吧,我没法爬上那道直梯子。在莱德卡比湾就有警察。”
帕特里克·雷德芬机械地喃喃着:“好——好,你看着办吧。”
艾米丽·布鲁斯特用力将船划离岸边。她看见帕特里克跌坐在那个已死的女人身边,将头埋进双手,显得那么孤独绝望,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他的姿态有如一只守着已死主人尸体的忠犬。
imwpweb.c😖om更专业的主题插件生产商家
尽管如此,她健全的理智仍然很清楚地告诉自己:“对他和他太太来说,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对马歇尔和他的孩子来说也一样,不过,我想他可不会这么认为,可怜的家伙!”
艾米丽·布鲁斯特是个对危机应对自如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