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皮拉尔离开客厅之后,慢慢地在门厅里走着。斯蒂芬·法尔从花园门走进来,说:“怎么?家庭秘会结束了?遗嘱宣读了吗?”
皮拉尔呼吸急促地说:“我什么也没得到,什么都没有!遗嘱是好多年前立的。我外公留了一份给我母亲,可因为她死了,钱不能归我而要还给他们。”
斯蒂芬说:“看起来你真够倒霉的。”
皮拉尔说:“如果那老头还活着,就会另立一份遗嘱。他会留些钱给我,很多的钱!也许到那时他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
斯蒂芬笑着说:“这样也不怎么公平啊,是不是?”
“为什么不?他会最喜欢我的,这就够了。”
斯蒂芬说:“你真是个贪婪的孩子!一位掘金女郎!”
皮拉尔冷酷地说:“这个世界对女人很残酷,她们必须为自己着想——趁还年轻的时候。等变得又老又丑,就没人会帮她们了。”
斯蒂芬慢吞吞地说:“虽然我不这么认为,可你说得对,只是不完全对。比如说阿尔弗雷德·李,他真心地喜欢他父亲,尽管那老头极其挑剔、难以伺候。”
皮拉尔抬起下巴。
“阿尔弗雷德,”她说,“就是个傻瓜。”
斯蒂芬笑了。
接着他说:“好了,别担心,可爱的皮拉尔。你要知道,李家的人有责任照顾你。”
斯蒂芬慢悠悠地说:“是的,恐怕不会快乐的。我觉得你不适合住在这儿,皮拉尔。你愿意去南非吗?”
皮拉尔点点头。
斯蒂芬说:“那里有阳光和大片的土地,不过也需要艰辛的劳作。你会干活吗,皮拉尔?”
皮拉尔迟疑地说:“我不知道。”
他说:“你更愿意整天坐在阳台上吃糖果,然后越长越胖,长出三层下巴?”
皮拉尔笑了。
斯蒂芬说:“这样就好多了,我让你笑了。”
皮拉尔说:“我本以为这个圣诞节我会一直笑的!我在书上读到,英国人的圣诞节都非常快乐,吃烤葡萄干和提子布丁,还有一种叫圣诞柴(注:简单来说就是从附近的森林中找来优质的木柴,隆重地安放到壁炉中,一大家人在炉火前欢度圣诞节的到来,以燃烧大柴木向雷神表达敬意。圣诞柴拿来时,大家要欢唱圣诞歌曲,未燃尽的碎片要小心收集起来,用来做明年的引燃物。)的东西。”
斯蒂芬说:“唉,那得是个没发生谋杀案的圣诞节呀。快到这儿来,莉迪亚昨天带我来过这儿,这是她的储藏室。”
他领她走进一间比碗柜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
“瞧,皮拉尔,这么多盒饼干,还有蜜饯、橘子、椰枣和干果,还有这儿——”
“噢!”皮拉尔拍了一下手,“太美啦,这些小金球和小银球。”
“那些是挂在树上的,和给用人们的礼物在一起。这儿还有裹着白霜、闪着光的小雪人,是放在餐桌上的。还有各种颜色的气球,就等着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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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皮拉尔的眼睛闪着光,“噢!我们可以吹起来一个吗?莉迪亚不会介意的。我真的很喜欢气球。”
斯蒂芬说:“宝贝啊!好吧,你想要哪个?”
皮拉尔说:“我想要个红的。”
他们各自选好自己想要的气球开始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皮拉尔吹到一半笑了起来,她的气球马上又瘪了下去。
她说:“你看起来太可笑了,吹得腮帮子都鼓出来了。”
笑过之后,她继续努力吹气球。他们把吹好的气球仔细地系起口来,开始玩,把它们轻拍上天,让它们飞来飞去。
皮拉尔说:“我们到外面的门厅里去吧,那儿更宽敞。”
他们笑着互相把气球传来传去,这时波洛恰好走进门厅,他带着一脸怜爱的表情看着他们。
“你们在玩游戏吗?这个气球真漂亮!”
皮拉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个红的是我的,比他的要大,大好多好多。如果我们到外面去,它们就会一直飞上天。”
“那我们去把它们送上天吧,然后许愿。”斯蒂芬说。
“噢,好啊,这是个好主意。”
皮拉尔向通往花园的门跑去,斯蒂芬紧随其后。波洛跟在后面,仍是一脸疼爱的样子。
“我希望拥有一大笔钱。”皮拉尔说道。
她踮起脚,拿着气球的线。一阵风吹过,气球轻轻地摇摆着。皮拉尔松开了手,气球飘了起来,被风带走了。
斯蒂芬笑了。
“你不该把愿望说出来。”
“不能吗?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的愿望就不会实现了。现在,我要许愿了。”
他松开了他的气球,可他不那么幸运,气球飘到了一边,挂在冬青树丛上,砰的一声爆了。
皮拉尔向它跑去,故作沉痛地宣布:“它去了……”
接着,她用脚尖碰着地上那片薄而柔软的橡胶,说:“这么说,我在外公的房间里捡到是这个呀。他也有一个,气球,只不过他的是粉色的。”
波洛高声惊呼。皮拉尔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
波洛说:“没什么。我刺到——不,是扎到了——我的脚趾。”
他转过身子,看着这幢房子。
他说:“这么多窗户!一幢房子,小姐,也有它的眼睛——和耳朵。英国人太喜欢开窗户了,这真是件可悲的事。”
莉迪亚从阳台上走过来。她说:“午餐准备好了。皮拉尔,亲爱的,一切都圆满解决了。午饭后阿尔弗雷德会向你说明具体细节的。我们进去好吗?”
他们走进房子。波洛最后一个进去,面色凝重。
3
午饭吃完了。
大家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对皮拉尔说:“来我的房间好吗?有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他领她穿过门厅走进他的书房,进屋后便关上了门。其他人都去客厅了,只有赫尔克里·波洛留在门厅,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突然,他意识到那位老管家正在他身旁不安地徘徊着。
波洛说:“怎么了,特雷西利安,有什么事吗?”
老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说:“我有事要和李先生说,可我不想现在去打扰他。”
波洛说:“发生了什么事?”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莫名其妙。”
“告诉我。”赫尔克里·波洛说。
特雷西利安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好吧,是这样的,先生,你或许也注意到了,大门的两边各放了一个门档,石头做的,很重。哦,先生,其中的一个不见了。”
赫尔克里·波洛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他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早上还都在那儿呢,先生。我敢发誓。”
“我去看看。”
他们一起来到大门外。波洛弯下腰,检查着剩下的那个门档。当他再次直起身来时,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特雷西利安声音颤抖地说:“谁会想偷那么一样东西呢,先生?想不明白呀。”
波洛说:“我不喜欢这样,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
特雷西利安不安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这个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先生?自打主人被谋杀之后,这地方好像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一直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事情混在一起,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赫尔克里·波洛摇摇头。
他说:“你错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雷西利安摇着头说:“我的视力很差,不像以前看得那么清楚了。我总把东西弄混,还有人。我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了。”
赫尔克里·波洛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泄气。”
“谢谢你,先生。我知道,你这么说是出于好意,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太老了。我总会回想过去的日子和过去的面孔。比如詹妮小姐、戴维小主人和阿尔弗雷德小主人,他们在我心中一直是年轻的绅士和女士。直到那天晚上,哈里先生回来——”
波洛点点头。
“是的,”他说,“这也正是我所想的。你刚才说‘自打主人被谋杀之后’——其实变化在那之前就出现了。是从哈里先生回到家来开始的,是不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显得很不真实。”
管家说:“你说得对,先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哈里先生总是给家里带来麻烦,过去也是。”
他的目光又落到门边空空的石基座上。
“谁会把它拿走呢,先生?”他悄声说,“而且为什么呢?这儿,这儿简直像疯人院。”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所害怕的不是疯狂,而是理智!特雷西利安,有个人,现在十分危险。”
说完他转过身,又回到房子里。
就在这时,皮拉尔从书房里出来了。她双颊绯红,高高地扬着头,眼睛闪着光。
当波洛向她走去时,她突然跺了一下脚,说道:“我不会接受的。”
波洛扬起眉毛,问:“你不会接受什么,小姐?”
皮拉尔说:“阿尔弗雷德刚刚告诉我,我将会得到外公留给我母亲的那一份财产。”
“怎么了?”
“他说,从法律上讲,我并没有权利得到它。但他和莉迪亚,还有别的人认为,它应该是我的。他们说这叫公道,所以他们决定把这笔钱给我。”
波洛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皮拉尔又跺了一下脚。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要把这笔钱给我,把它给我。”
“这伤了你的自尊?哪怕他们说得是对的——这份遗产本来就该归你?”
皮拉尔说:“你还真是不明白……”
波洛说:“正好相反——我非常非常明白。”
“哦……”她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这时门铃响了。波洛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萨格登警司的身影。他急忙问皮拉尔:“你要去哪儿?”
她闷闷不乐地说:“去客厅,找其他人去。”
波洛迅速说道:“很好,去和他们待在一块,别一个人在屋子里乱逛,特别是天黑以后。你自己要当心,你现在很危险,小姐。今天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危险的日子。”
他转身离开了她,去迎接萨格登。
后者一直等着特雷西利安回到餐具室,才拿出一份电报给波洛。
“我们找到他了!”他说,“看看这个,南非警方发来的。”
电报上写着:“埃比尼泽唯一的儿子已于两年前去世。”
萨格登说:“这么一来可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可笑——我完全弄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