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面朝房子后方,下面是一个灰暗的小花园。
“要我说,这儿可比前面安静多了,对吧?”他说。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但是山核桃大街也不是一条喧哗的街道,晚上这一侧到处都是猫,不停地叫唤。还有把垃圾桶盖踢掉的声音。”
波洛向下看了看那四个破旧不堪的大垃圾桶,还有堆在后院的垃圾。
“锅炉房在哪里?”
“那边是门,装煤的屋子的旁边。”
“我知道了。”
他俯视着,思索起来。
“还有谁的房间也朝这一边?”
“奈杰尔·查普曼和伦恩·贝特森的房间挨着这间。”
“再往那边呢?”
“那就是另一边了,姑娘们的房间。第一间是西莉亚的,再过去是伊丽莎白·约翰斯顿的,然后是帕特丽夏·莱恩的。瓦莱丽和吉恩·汤姆林森的房间朝向另一边。”
波洛点了点头,回到了房间里。
“这个年轻人可真爱干净。”他喃喃道,赞许地看着四周。
“没错,科林的房间总是非常整洁。不像有些男孩子,住的地方乱成一团。”哈伯德太太说,“你应该看看伦恩·贝特森的房间。”她又宽容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波洛先生。”
“你说这背包是从街道尽头的商店买的?”
“是的。”
“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波洛先生,你现在问我这类事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猜是马伯利……或是别的,比如凯尔索。哦,我知道听起来它们不像同一类名字,但在我的印象里基本属于一类。真的,当然,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凯尔索,也有人说过马伯利,太像了。”
“啊,”波洛说,“这正是事物总能使我着迷的原因之一。看不见的关联。”
他又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下楼来到公园。之后他与哈伯德太太告别,离开了这栋房子。
他沿着山核桃大街一直走到拐角,接着转入主路。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认出了哈伯德太太描述的那家商店。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野餐篮子、帆布背包、暖瓶、各类运动装备、短裤、军装式衬衫、遮阳帽、帐篷、游泳套装、自行车灯和手电筒。事实上,年轻人和运动爱好者喜爱的东西应有尽有。他注意到商店的名字既不是马伯利,也不是凯尔索,而是希克斯。仔细研究过橱窗里展示的商品之后,波洛迈步走了进去,他说想给侄子买个帆布背包,当然侄子是虚构的。
“他要去露营,你听得懂吗?”波洛尽可能用异国腔调说话,“他要和同学去徒步旅行,得背着全部的所需之物,有汽车或卡车经过的话可以让他搭车。”
店主是个热情的小个子男人,淡茶色的头发。他快言快语地作出了回答。
“是搭顺风车旅行啊,”他说,“现如今非常流行。不过公共汽车和火车系统一定损失了很多钱,有些年轻人直接搭便车环游欧洲。先生您想要一个背包,是要普通的那种吗?”
“我想是吧。你这儿有很多种吗?”
“嗯,我们还有一两种专门为女士设计的包,比较轻便,不过这个是我们卖得最多的样式,质量好、结实耐用。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不太好,但它确实非常便宜。”
他拿出一个结实的帆布包,据波洛判断,和在科林房间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波洛查看了一番,问了几个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当即付了钱。
“啊,这个款式我们卖出去了很多呢。”店主边往袋子里装背包边说。
“有许多学生在这附近寄宿吗?”
“是的,这周围有很多学生。”
“有一个宿舍,我记得是在山核桃大街……”
“哦是的,我卖过几个包给那里的先生们,还有年轻的女士。他们经常在出发之前来我这里买所需的装备,我们的价格可比那些大商店便宜,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先生,给您,相信您的侄子用了一定会非常满意。”
波洛向他道了谢,拿着包走了。
他刚走出去一步,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来人是夏普督察。
“我正想找你呢。”夏普说。
“对房子的搜查结束了吗?”
“已经搜完了那栋房子,但我想并没有太多收获。前面有一个地方,那儿的三明治做得不错,可以再来杯咖啡。如果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家三明治小店里几乎空无一人,两个人拿着盘子和杯子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旁。
夏普讲述了向学生们问话的结果。
“唯一有证据指向的人是年轻的查普曼。”他说,“但有关他的证据也太多了。他经手了三种毒药!但我没理由认为他对西莉亚·奥斯汀怀有敌意,而且我怀疑,假如他真的有罪,他对自己的行为还会不会如此坦率。”
“不过这也引出了其他的可能性。”
“是的,所有那些毒药就那么胡乱地放在抽屉里。真是头小蠢驴!”
他又谈到伊丽莎白·约翰斯顿,还有西莉亚对她说的话。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事关重大了。”
“确实严重了。”波洛表示赞同。
警官引述道:“‘我明天就会知道得更清楚了。’”
“于是,那个可怜的姑娘再也没能等到明天。你搜查了那栋房子,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那么一两件事……怎么说好呢?可能有些出乎意料。”
“比如说?”
“伊丽莎白·约翰斯顿是一名共产党员,我们找到了她的党员证。”
“这样啊……”波洛若有所思地说,“这可真有意思。”
“真是意想不到啊。”夏普督察说,“直到昨天我问了她才知道。这个姑娘个性十足。”
“我想她大概是一名重要的新党员。”赫尔克里·波洛说,“我想这个年轻女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智商。”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夏普督察说,“因为她从没明显地表现出对共产党的拥护,在山核桃大街一直不动声色。我没发现她与西莉亚·奥斯汀的案子有任何有意义的关联,不过我想说,这件事得先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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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夏普督察耸了耸肩。
“帕特丽夏·莱恩小姐,我们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条沾满了绿墨水的手帕。”
波洛眉头一皱。
“绿墨水?帕特丽夏·莱恩!这么说有可能是她把墨水洒在了伊丽莎白·约翰斯顿的论文上,然后擦了手。然而无疑……”
“无疑她不愿意让心爱的奈杰尔受到怀疑。”夏普接着把他的话说完。
“谁都会这么想。当然也许是有人把手帕放在了她的抽屉里。”
“很有可能。”
“其他的呢?”
“哦……”夏普想了一会儿,“莱纳德·贝特森的父亲似乎住在朗维斯精神病院,是那儿的患者。不过我觉得这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
“伦恩的父亲有精神疾病,如你所言,很可能没什么意义,但这一事实记住为好。以及他的狂躁行为有什么具体表现都是我们有兴趣去了解的。”
“贝特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夏普说,“当然了,他的脾气有点……嗯,不加克制。”
波洛点点头。突然,他清晰地记起了西莉亚·奥斯汀说过的话——当然,背包不是我剪碎的,不管怎样那只是在发泄怒火。她是怎么知道那是在发泄怒火的呢?她看见伦恩·贝特森对着背包乱剪一通了吗?他把思绪拉回到现实,听见夏普咧嘴笑着说:“……艾哈迈德·阿里有些极为色情的书籍和明信片,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对搜查一事暴跳如雷。”
“毫无疑问,有众多人反对吧?”
“我必须说确实有不少。一个法国姑娘几乎发了疯,还有个印度人,钱德拉·拉尔先生,威胁要把这件事宣扬成国际事件。我们从他的物品里搜出了几本宣传颠覆活动的小册子,都是普通的半成品。还有个西非人,有一些相当恐怖的纪念品和信物。没错,一张搜查证很容易揭露人性中独特的一面。你听说尼科莱蒂斯夫人和她的私人橱柜的事了吧?”
“是的,我听说了。”
夏普督察微微一笑。
“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空白兰地酒瓶!而且她像发了疯一般地对待我们!”
他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然而我们并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他说,“护照都确确实实是合法的。”
“很难想象会有人放个假护照在那里等着你去找,我的朋友。你从来没以检查护照的名义去访问过山核桃大街二十六号吗?比如说,在最近的六个月里?”
“没有。我来告诉你仅有的几次拜访那里的经历吧,在你提到的这段时间里。”
他详细地说了一遍。波洛皱着眉头听着。
“这些都毫无意义。”他说,然后摇了摇头,“只有从头开始,才能将事情调查清楚。”
“从头是指从哪里,波洛?”
“帆布背包,我的朋友。”波洛轻轻地说,“背包。所有事件都是从一个背包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