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彭斯点了点他的大头。
“我们当然考虑过她的侄女。她三十八岁,已婚。丈夫受雇于一家建筑装潢公司。他是油漆匠,品行良好,工作稳定,人也机灵,不是傻瓜。而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有点健谈,看起来很喜欢她的姑姑。他们俩都没有迫切需要这两百镑的理由,虽然我敢说得到这笔钱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那老太太的小屋呢?也归他们了吗?”
“房子是租来的。当然,根据租赁条约,房东不能赶老太太走。但现在她死了,我不认为侄女能够接手,反正她和丈夫都不想要。他们自己有一小套现代化的公租房,他们一直引以为豪。”斯彭斯叹了口气。“我仔细调查过那位侄女和她的丈夫,你明白的,他们看起来是最理想的嫌疑人。但我查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麦金蒂太太本人。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向我形容一下她——不仅仅在外貌方面。”
斯彭斯笑了。
“不想要警方的例行介绍吗?好吧,她六十四岁,是个寡妇。丈夫曾在吉尔切斯特的霍奇斯商店的纺织品部工作。他大约七年前去世了,死于肺炎。从那以后,麦金蒂太太每天都会到附近的人家里帮佣,做些家务零活。布罗德欣尼是个小村庄,近来开发成了住宅区。住着一两个退休人员,工程的合伙人,医生,诸如此类的人。那里到吉尔切斯特的公共汽车和火车线路都很方便,而卡伦奎,我想你知道这地方,是一个相当大的避暑胜地,离那儿也只有八英里远,再说布罗德欣尼本身就相当漂亮,一派田园风光,离德莱茅斯和吉尔切斯特之间的主路只有约四分之一英里。”
波洛点点头。
“麦金蒂太太的屋子是村子里原有的四栋老屋之一,另外一栋是邮局和商店,还有务农的雇工住的两栋。”
“她接收了一个房客?”
“是的。她丈夫在世的时候,他们接收夏季游客,但他去世后,她就只接收一个长住的房客。詹姆斯·本特利已经在那儿住了好几个月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詹姆斯·本特利?”
“本特利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吉尔切斯特的一家房产代理公司。在此之前,他与母亲住在卡伦奎。她行动不便,而他要照顾母亲,因此很少外出。后来母亲死了,母子赖以度日的退休金也没了。他卖掉了小房子,并找了一份工作。他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但没有什么特别的资质或技能,而且,正如我说的,其貌不扬,并不讨人喜欢。找工作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不管怎么样,他后来还是在布瑞瑟与史考特事务所找到了一份工作。那是一家二流公司。我认为他干得不算出色,因为他们裁员的时候他就被裁掉了。他找不到另一份工作,钱也花光了。他平时每月向麦金蒂太太支付租金。她提供早餐和晚餐,每周额外收三镑——算起来比较公道。他已经有两个月没付房租了,差不多已经山穷水尽。他找不到新工作,房东又一直催他还清欠款。”
“他知道她在屋子里放了三十镑吗?顺便问一句,她为什么要在屋子里放三十镑,她不是在银行有储蓄账户吗?”
“因为她不相信政府。她曾说过他们可以拿走她两百镑,但休想得到更多。她宁愿把钱放在自己伸手就碰得到的地方。她跟一两个人说过这话。钱藏在她卧室地板的一块松动的木板下——一个非常明显的地方。詹姆斯·本特利承认,他知道钱在那里。”
“他可真配合。那么侄女和她的丈夫知道吗?”
“哦,是的。”
“那么,我们又回到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了。麦金蒂太太是怎么死的?”
“她死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上。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在七点到十点之间,她已经吃过晚饭——腌鱼、面包、黄油。各方调查表明,她通常在大约六点半吃晚饭。如果那晚她还是和平时的习惯一样,那么根据消化情况推断,她大约是在八点半到九点钟之间被杀的。詹姆斯·本特利本人供称,那晚七点十五分到九点左右外出散步了。他经常天黑后出门散步。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在大约九点钟回来(他有钥匙),并径直回了楼上他自己的房间。麦金蒂太太以前为了接待夏天的游客,在卧室里装了盥洗盆。他看了大约半小时书,然后就去睡觉了。他没听到也没看到任何异常的事情。第二天早上,他下楼到厨房,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准备早餐的迹象。他说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去敲了敲麦金蒂太太的门,但没人应答。
“他以为她一定睡过头了,就不想继续敲门。然后,面包师来了,就和詹姆斯·本特利上楼再敲了敲门,后来的事情我告诉过你了,面包师到隔壁请来埃利奥特太太,她发现了尸体,吓得歇斯底里。麦金蒂太太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她被人用什么东西击中后脑勺,凶器应该是非常锋利的剁肉刀之类的东西。她当场毙命。抽屉被打开了,东西散了一地,卧室地板那块松动的木板被撬起,里面已经空了。窗户都从里面关着。没有撬锁或从外部破门而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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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波洛说,“要么是詹姆斯·本特利杀了她,要么是她在本特利外出散步的时候杀了自己,是吗?”
“正是。不是小偷或强盗。那么她会让什么人进来呢?某个邻居,或她的侄女,还是她侄女的丈夫。只能想到这些。我们排除了邻居。侄女和她的丈夫那天晚上去看电影了。有这样的可能性,只是可能性,即其中一人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电影院,骑自行车走了三英里,杀了老太太,把钱藏在屋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电影院。我们调查了这种可能性,但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钱藏在麦金蒂太太的屋子附近?事后是很难把钱取走的。为什么不藏在三英里路上的某个地方呢?不,把钱藏在那里的唯一原因只能是——”
波洛帮他把这句话说完。
“——因为你住在那个屋子里,但不想把它藏在自己的房间或屋里的任何地方。所以就是:詹姆斯·本特利。”
“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答案都指向本特利。最后,他的袖口上还有血。”
“他是怎么解释呢?”
“他说想起了前一天,他碰到了屠夫的剁刀。胡扯!那根本不是动物的血。”
“他坚持这套说辞吗?”
“没有。在庭审的时候,他讲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你瞧,他袖口上还发现了一根头发——沾了血迹的头发,与麦金蒂太太的头发是一样的。这就需要解释了。于是他就承认,他前一天晚上散步回来的时候进入过房间。他说,他敲门后进去,发现她躺在地板上,已经死了。他弯下腰,摸了摸她,他说,是为了确认人是否真的死了。然后,他就昏了头。他说他一直非常害怕见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几近崩溃,险些晕倒。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非常可疑的故事。”波洛评论道。
“是的,确实如此。然而你知道的,”斯彭斯思忖道,“这可能是真的。普通人或陪审团不会相信,但我真的遇到过这样的人。我不是指精神崩溃的事。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在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却根本无法面对的人。通常都是害羞的人。比如说,他进去了,发现她死了。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事——叫警察,找邻居,不管什么,总之应该做该做的事。但他惊慌失措。他想:‘我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我今晚不需要到这里来。去睡觉,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在这样想法的背后,当然,还有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怀疑与这件事有牵连。他认为要尽可能让自己撇清干系,所以这个傻瓜就这样套了进去,把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
斯彭斯暂停了一下。
“可能就是这样。”
“有可能。”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斯彭斯满怀希冀地望着波洛,但波洛没有反应,他紧皱着眉头。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