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检察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记录下几行字;之后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五个人。他的声音清脆而严肃。
“雅各布斯小姐?”他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警察。“我知道康诺利警长已经记录下她的证言,但是我还想亲自问她一些问题。”
雅各布斯小姐被带到了这个屋里,尼尔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跟她打招呼。
“我是尼尔检察官。”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跟她握手,“我很抱歉又要打搅您,但是这次就是随便问问。我只是想要更清楚地知晓您所看到的和听到的情况。我恐怕这会令人有些痛苦——”
“痛苦,一点都不。”雅各布斯小姐说。她坐在给她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当然了,我会感到震惊。但是没什么情绪因素在其中。”她补充道,“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被打理好了一样。”
他推测她是指尸体已经被移走了。
她的那双善于观察、善于评判的眼睛匆匆掠过这群人,记下了波洛那毫不遮掩的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记下了奥利弗夫人轻微的好奇之感,还有斯蒂林弗利特医生满头红发的背影。对于邻居克劳迪亚,她点头致意,最后她向雷斯塔里克先生投去怜悯的一瞥。
“您肯定是那个姑娘的父亲了。”她对他说,“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致以哀悼是没什么用的。最好不要开口。我们现今生活在一个悲惨的世界,或者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在我看来,姑娘们太用功了。”
接着她镇定地转向了尼尔。
“您要问什么?”
“雅各布斯小姐,我想请您用您自己的话把您所看到和听到的确切地描述出来。”
“我想我这次说的跟我之前说的会有很大差距。”雅各布斯小姐出乎意料地说,“您知道的,事情通常就是这样。一个人试图尽可能地准确描述的时候,就会用到更多的词。我不认为这会让描述显得更准确。我想,人们无意间就会在看到的或是听到的事情上添油加醋,但是这次我会尽全力的。
“我先是听到了一阵惊叫。我被吓住了。我想肯定是有人受伤了。所以当有人来敲我的门的时候,我已经准备朝着门口走去。我打开了门,看到了我的其中一位邻居——那三个住在公寓67号房间的姑娘中的一个。我恐怕记不清她的名字了,虽然我能认出她来。”
“弗朗西丝·凯莉。”克劳迪亚说。
“她有点语无伦次,结结 地说着有人死了,她认识的某个人叫大卫什么的,我没记住他的姓。她颤抖着哭泣。我带她进来了,给了她一点白兰地,接着就自己过去看了。”
大家都觉得以雅各布斯小姐的性格,她肯定是会这么做的。
“您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需要我描述一下吗?”
“可以简单说一说。”
“一位年轻人,那种年轻时尚的青年,穿着极其艳丽的衣装,还留着长头发。他躺倒在地板上,明显已经死了。他衬衫上的血迹都干了。”
斯蒂林弗利特医生似乎被震动了。他转头密切关注着雅各布斯小姐。
“接着我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位姑娘。她站在那里拿着一把厨房菜刀。她似乎很平静,很静定,真的,非常奇怪。”
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曾试图到浴室里把手上的血迹洗掉,接着她又说:‘但是您无法真的清洗掉这类痕迹,您能吗?’”
“实际上,是无法洗掉这些该死的血迹吧。”
“我不能说她让我想起了麦克白夫人。她是,我该怎么说呢?非常淡定。她把菜刀放在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下。”“她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尼尔检察官问道,他的眼神落在了面前粗略的记录上。
“什么关于仇恨的东西。去恨一个人不安全。”
“她说了什么关于‘可怜的大卫’之类的话吗?您对康利诺警官是这么说的,还说她想要摆脱他。”
“我忘了。是的。她说他一定要她来这里,还说了什么露易丝。”
“对于露易丝,她都说了什么?”波洛问道,猛地前倾身子。雅各布斯小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真的。只是提到了这个名字。‘就像露易丝。’她说,接着就闭嘴了。她是在说了去恨一个人不安全之后才说了这句话的……”
. ?
“接着她告诉我,她非常淡定,说我最好是去叫警察。我照做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你们来……我想我不该留她一个人在那儿。我们什么都没说。她似乎完全陷入自己的思考中了,至于我,嗯,坦白来说,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您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是不稳定的吗?”安德鲁·雷斯塔里克问,“您能看出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吗?可怜的孩子。”
他祈求般地说着,还带着些期盼。
“如果您是说在犯了谋杀罪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镇静淡定,那么我赞同您的说法。”
雅各布斯小姐的口吻明显是不赞同的。
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雅各布斯小姐,她有没有在任何时刻承认是她杀了人?”
“啊,是的,我之前说过,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她说:‘是的,我杀了他。’接着就说到自己洗手的事了。”
雷斯塔里克咆哮着把头埋在手中。克劳迪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波洛说:“雅各布斯小姐,您说那个姑娘把刀放在桌子上,那把刀子离您很近吗?您是否看清楚了?那把刀是否已经清洗过了?”
雅各布斯小姐有些犹疑地望向尼尔检察官。很显然,她是觉得波洛在这次官方性的问询中加入了一些不同的非正式的成分。
“如果您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尼尔说。
“不,我不认为那把刀清洗过了或者是被擦拭过。那上面沾染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
“啊。”波洛靠回了椅子上。
“我本以为你们应当对那个凶器很了解的。”雅各布斯小姐有些责难般地说,“你们警方没有检查过吗?要是没有的话,这也太疏忽了吧。”
“啊,是的,警方检查过了。”尼尔说,“但是我们想要得到您的帮助。”
她有些狡黠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您真正的意思是想要看看您的目击者的观察能力有多强。有多少部分是编造的,或者是有多少是他们真切看到的,或者是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的。”
他一边微笑一边说:
“我不是在质疑您,雅各布斯小姐。您是最好的目击者。”
“我对这一过程不感到享受,但是我想要是遇到了这类的事,躲也躲不过。”
“恐怕是这样的,谢谢您,雅各布斯小姐。”他四下里看看。“还有人要问问题吗?”波洛示意他还有问题。雅各布斯小姐在门口不太情愿地站住。
“什么问题?”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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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您说到的那个叫露易丝的女人。您知道那个姑娘说的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有没有可能她说的是露易丝·卡彭特夫人呢?您认识卡彭特夫人,是吗?”“我不认识。”
“您知道她最近从大楼的窗户纵身跃出的那件事吧?”
“当然了,我知道。我不知道她的教名是露易丝,而且我也跟她不熟。”
“又或者,可能,您不大愿意跟她结识?”
“我没这么说过,而且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但是我要承认您说得相当对。她是公寓里最讨人厌的租客,我和其他住在这里的租客总是向公寓管理者抱怨她。”
“抱怨的内容是什么呢?”
“坦白说,那个女人酗酒过度。她的公寓正好在我的楼上,那里经常会举办嘈杂的聚会,充满了玻璃酒杯被打碎的声音,家具被推翻的声音,还有大声唱歌,大喊大叫的声音。各种人来来往往,出出进进。”
“她可能是个寂寞的女人。”波洛暗示道。
“她给我的印象可不是这样。”雅各布斯小姐刻薄地说,“验尸结果显示她处于长期过度担忧自己身体健康的状态,但那完全出自她的幻想,她看起来什么毛病都没有。”
做了对于已故的卡彭特夫人不带任何同情色彩的表述之后,雅各布斯小姐就离开了。
波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安德鲁·雷斯塔里克。他温和地问道:
“雷斯塔里克先生,不知道我想的是不是正确的,您曾经是认识卡彭特夫人的吧?”
雷斯塔里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波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