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让·瓦尔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 二十四

发布时间: 2019-12-04 00:3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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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 虏

马里于斯事实上成了俘虏。让·瓦尔让的俘虏。

正当他倒下时,从背后抓住他的,是让·瓦尔让的手;他在失去知觉时,感到被人抓住了。

让·瓦尔让没有参加战斗,只不过亲临其境。在这受难的最后阶段,除了他,没有人想到受伤的人。他像天主一样,在这场屠杀中无处不在,靠了他,倒下的人被扶起来,搬到楼下大厅包扎起来。在战斗间歇,他修复街垒。可是,类似开枪、攻击甚至自卫的行为,都不会出自他的手。他一言不发,忙于救人。再说,他仅仅有点擦伤。子弹不想打中他。如果说他到这个墓地来本想自杀,那么这一点他根本没有成功。但我们怀疑他想自杀,这是违反宗教的行为。

让·瓦尔让在战斗的硝烟弥漫中,好像没有看马里于斯;其实他的目光没有离开他。当一枪把马里于斯打倒时,让·瓦尔让以老虎的灵活跳进来,像扑猎物一样向他扑去,把他带走了。

这时,攻击的旋风极其猛烈,集中在昂若拉身上和小酒店大门,没有人看到让·瓦尔让,他怀里抱着昏倒的马里于斯,穿过街垒起掉石子的战场,消失在科林斯酒店的拐角后面。

读者记得这个在街上形成岬角的拐角;它挡住了子弹和霰弹,也挡住了视线和几尺见方的一块地。有时,在火灾中,会有一个房间没有起火,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越过岬角或暗礁的死角,有一小块平静的角落。爱波尼娜正是在街垒内梯形的皱褶里咽气的。

让·瓦尔让在那里停下,他把马里于斯放在地上,靠着墙,环视四周。

形势十分恶劣。

眼下,也许在两三分钟之内,这堵墙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可是,怎么逃脱这场屠杀呢?他记起八年前在波龙索街遇到的困境,以及怎样才逃出虎口;那时难乎其难,如今则不可能。他面前是这幢无情的、无言的七层楼房,似乎只有趴在窗口那个死人居住;他右边是封住小丐帮街的低街垒;跨过这个障碍看来很容易,但街垒的顶部之上,可以看到一排刺刀尖。这是驻守和埋伏在街垒外的步兵。显然,越过街垒会遭到射击,谁敢把脑袋伸出石块垒成的墙上方,就会成为六十支枪的射击目标。他的左边是战场。死亡在墙角后面。

怎么办?

只有鸟才能逃走。

必须当机立断,找到办法,打定主意。离他几步路之外正在搏斗;幸亏大家激烈争夺一个点,争夺小酒店的大门;可是,只要有一个士兵想到绕过房子,或者从侧面攻击,那么一切都完了。

让·瓦尔让望着面前的房子,再看旁边的街垒,又带着绝境中孤注一掷的狂乱神态注视地面,仿佛想用目光钻出一个洞来。

由于注视,在这样的绝路上,有种隐约能抓住的东西显现出来,在他的脚下成形,好似他的目力将期盼的东西催生了。他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外面严密看守和监视的小街垒脚下,瞥见一扇平放、与地面相齐的铁栅盖,被塌下来的铺路石部分遮住。这扇铁栅盖一条条横铁条非常粗,大约两尺见方。固定它的石墩被拔掉了,它好像散了架一样。越过铁条,可以看到一个幽暗的口子,类似烟囱管子或者蓄水池的管道。让·瓦尔让冲了过去。他以往越狱的本领像一道亮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扒开石头,掀起铁栅盖,把死尸一样木然不动的马里于斯扛在肩上,在手肘和膝盖的支撑下,挺起腰顶住这重负,走下这幸而不太深的窨井,让沉重的翻板铁栅盖在头上,震动的石头重又滚落在铁栅上;踩在离地面三尺深的石板地上,如同人在极度兴奋时,以巨人之力和鹰隼的迅捷所做的那样;这仅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让·瓦尔让扛着始终昏迷的马里于斯,来到一个像长地道的地方。

那里一片宁谧、沉寂、漆黑。

以前,他从街上落入修道院时所感到的印象,又袭上心头。只不过,今日他带走的不是柯赛特,而是马里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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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勉强听到头顶上攻占小酒店的骇人喧声,犹如隐约的喃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