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早晨,我由邮局收到下面这封信,发自坎特伯雷,寄到博士公堂我的名下。我看这封信的时候,颇感诧异。原来信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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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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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米考伯先生的书札,虽然行文高迈,他这个人,虽然一遇到可能的机会,甚至于不可能的机会,都要埋头伏案、舔唇咂舌,连篇累牍,走笔挥翰——他这种种情况,虽然我们应当加以考虑,但是我还是认为,在他这封拐弯抹角传情达意的书札里,深隐之处含有重大的使命。我把信放下,来琢磨这封信的意义,又把信拿起来,从头到尾重看了一遍;正在这样琢磨又琢磨的时候,特莱得来到我跟前,看到我正陷入了最惶惑不解的沉思之中。
“我的亲爱的学长兄,”我说,“我没有比现在看到你再高兴的了。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这儿正最需要你那清楚的头脑来给我帮助。我从米考伯先生那儿,特莱得,收到了一封很奇特的信。”
“不会吧?”特莱得喊道。“真个的?我哪,就收到了米考伯太太一封信!”
特莱得因为一路走来,满脸通红;他的头发,也因为又走路,又兴奋,直竖在脑壳上,好像他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鬼一样;他就这样,一面说着这句话,一面掏出一封信来,把我手里的信换走。我瞧着他看米考伯先生那封信,一直瞧着他看到信的中间,嘴里说,“‘奋惊雷,掣骇电,纵烈火于四远,以铄石而流金,以伸冤而泄愤’;“哎呀,我的考坡菲!”同时把眉毛一扬。我对他以扬眉相报,于是才展开米考伯太太的信来看。
这封信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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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这封信是怎么回事?”特莱得把眼光转到我身上说。那时候我已经把这封信看了两遍了。
“你认为另外那一封是怎么回事?”我说。因为他仍旧皱着眉头看那另一封信。
“我认为,把这两封信合起来看,考坡菲,”特莱得回答我说,“比起米考伯先生和米考伯太太平常写的信来,意义更大——不过教我说是怎么回事,我可就答不上来了。这两封信,都是诚心诚意地写的,并且他们绝不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可怜!”他是说米考伯太太的信;那时我们两个正站在一块儿,比较那两封信:“不管怎么,咱们回她一封信,告诉她,说咱们绝没有错儿,一定去见米考伯先生一面,这对于她就是大慈大悲了。”
我对这个提议,特别欣然赞同,因为我对她上次给我的那封信,并没重视,现在责问起自己来。我刚接到她那封信的时候,我倒也想了又想,像我前面说过的那样,但是我自己的事儿正把我的心神全部吸住了,我又深知他们那一家人是什么情况,我又没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所以我慢慢地就把那封信撂在一边,把那件事完全忘了。我倒也时常想到米考伯那一家,但是我想到他们,主要地却是琢磨琢磨他们在坎特伯雷又闹下了一些什么经济负担,再不就回忆回忆,米考伯先生做了希坡的录事以后,见了我都怎样羞羞答答,藏头露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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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现在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写了一封安慰米考伯太太的信,我们两个都在信上签了名。我们两个一块儿步行走到城里,把信付邮,那时候,特莱得和我讨论了半天,作了许多揣测推想,那我不在这儿重叙。我们下午把我姨婆请来,参加我们的商讨;但是我们唯一肯定的结论只是:我们得准时赴米考伯先生的约会。
我们到了约定的地点,虽然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一刻钟,我们却看到米考伯先生已经在那儿了。他正抱着两臂,对着墙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感触惋惜的表情,看着墙头上的铁叉子,好像这些铁叉子是杈丫的树枝,曾在他幼年时期给他作过荫覆屏蔽一样,我们跟他搭话的时候,他好像有些无所措手足,有些不像往日那样文雅。他为了作这趟旅行,把他那套法界的黑服装扔在家里,而穿着他那件旧外衣和那条旧马裤,但是神气却不是老样子了。我们跟他谈着话的时候,他才慢慢地恢复了故态,但是他那单光眼镜却仍然好像很不得劲地挂在胸前,他那衬衫领子,虽然仍旧跟从前一样地又宽又高,也未免有些软勒咕唧地挺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