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全都跟我过来。”决算李勣的养气功夫不错,没有当场发作,从马上下来将李昊和纥干承基带到了一旁:“那边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士卒都在干什么。”
“杀鸡。”李昊看了一眼营地中‘血腥’的场面,一本正经的回答。
李勣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杀鸡……,李德謇,你们两个最好能说清楚,那些鸡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来此之前,李勣在路上就有某种猜测。
云州刺使前后两封意思完全相反的信件很有可能第一封才是他的本意,第二封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李昊利用身份之便威胁其写出来的。
否则云州刺使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百姓生活艰难的情况下,依旧从他们那里收购家禽,甚至还一次收购了如此之多送来北伐先锋军,末了还要表扬先锋军一翻。
纥干承基见李勣动了真火,连忙解释说道:“大将军息怒,这些鸡鸭都是云州刺使替咱们先锋军高价收购来的,我们先锋军……。”
李勣不等纥干承乾说完,厉声道:“闭嘴,老夫问你了吗!”
到底是杀场老将,发起飙来纥干承基立刻吓的闭上了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李昊见状就不乐意了,把脸一沉十分不爽的道:“李叔,你这啥意思啊,小侄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想立威也不至于拿小侄我开刀吧?”
在大唐混了两年多,李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李勣随意提在手里的毛头小子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像什么十七律五十四斩之类,就算跋扈一些,老货们看在自家老头子的面子上也不至于真把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这次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百姓那里收购来的家禽他给的都是双倍的价钱,梁家布行那里收来的白叠子他也用奶粉经营权给了补偿。
所以在面对李勣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虚,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傲,至少他的行为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保证了北伐士兵的身体建康。
此一举两得之法,便是没有功劳,总也不会有错,根本没有必要怕李勣这老货。
然而,李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云州刺使成文乐之前已经给老头子写过一封信,信中已经给他告了一状,如果他这一豪横,正好撞到李勣的枪口上。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带兵扰乱地方不说,竟然还污蔑上官,好好好,老夫今日便如你所愿,拿你立立威。”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昊卷了面子的李勣差点没气疯喽,把手一挥:“来人,将这目无军法之人拿下,待定襄道大总管亲自定夺。”
一声令下,立刻有李勣的亲卫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把李昊绑了个结实。
纥干承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间恶化成这个样子。
事实上,从见到李勣到李昊被绑这段时间,纥干承基一直都是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李勣会突然带人出现在先锋军中?为什么李勣一来就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这位大将军一言不合就把陛下的宠臣给绑了?
“大将军,大将军且慢。”顾不得其它,纥干承基连忙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李勣,连声告饶:“李小公爷刚刚只是一时失言,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小将立刻让他向您道歉,您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吧。”
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这个时候李昊若是能说句软话,道个歉,把李勣的面子给圆了,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奈何李昊就是个犟鳖种,完全不吃这一套,扯着脖子叫道:“姓纥的,你别求他,老子脚歪不怕鞋正,今日老子就要看看,咱们左领军卫的李大将军是如何构陷忠良,杀人灭口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丫爱死不死,死了谁儿子!
纥干承基气的满头黑线,老子明明姓纥干,不姓纥,你当着这么多人瞎鸡霸喊,难道以后让老子改姓不成。
李勣也是气的不行,你都脚歪不怕鞋正了,还有脸跟老子说什么忠良,开玩笑呢?!
这边一折腾,营地中那些正在忙着杀鸡退毛的家伙们也都停了下来,一脸懵逼的看向外面,待发现李昊被抓起来的时候,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向大营门前涌了过来,连同正在列队的两千人马一齐拜倒:“请大将军开恩呐!。”
李勣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昊在只带了六率这三千人马两个多月,竟然有了如此威望,能让数千人当着自己这个大将军的面集体为他请愿,颇为意外的看了李昊一眼:“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昊是真气极了,桀骜的把头往边上一扭:“不想,没什么好说的。”
“既如此……”李勣眨眨眼睛,隐隐觉得事情多少有些超出控制,可这个时候他也是骑虎难下,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只能咬牙继续:“左右,将这罔顾军纪之人带去云州大牢看押起来。”
“诺!”李勣的亲卫都是常年跟着他的老部下,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应诺一声对李昊道了声‘得罪’,便将他押了下去。
……
成文乐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一时间不知应该做何反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李勣大将军让人把李小将军押进大牢?!”
“是的。”云州长史点点头:“具体原因不知道,李小将军也不肯说。”
“不肯说么?”成文乐并没意识到这一切其实都跟他之前的书信有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毅然起身道:“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见见李大将军。”
“啊?去见李大将军?”
“对,李小将军对咱们云州百姓有大恩,我成文乐绝不能看他身陷囫囵。”成文乐表情坚毅,斩钉截铁的边说边起身向外面走去。
李勣的营帐同样扎在云州城外,此时的英国公正焦灼的来回踱着步子。
李昊的反常让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被看押起来的那小子绝对是个无赖的性子,若是理亏,必然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次臭小子却出奇的强硬,若说他没有依仗,李勣是不信的。
可问题是这小子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陛下?这不可能,山高皇帝远的,惹出麻烦皇帝根本救不了他。
太子?皇帝都指望不上,太子就更不用说了。
最大的两个靠山全都排除掉,李勣唯一想的可能就是这臭小子怕死,打算故意犯点错误,然后被罚上一顿,借机留在关内不去突厥。
李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想派人把李昊给带过来,亲卫忽然来报:“英公,云州刺使救见。”
李勣原本也打算找个机会见见这云州刺使,此时听说正主到了,当即道:“让他进来吧。”
“诺!”亲卫转身离去,时间不大,帐篷被从外面掀开,云州刺使成文乐带着云州长史走了进来:“云州刺使,见过英公。”
“使君不必多礼,请坐。”李勣淡淡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使君是唐时对刺使比较客气的称呼,主要是为了避免直接称呼刺使过于生硬,故而不管是李昊还是李勣,都以使君称呼成文乐。
成文乐心中掂记李昊的事情,道了声谢,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口道:“英公远来,文乐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哎,使君牧守一方,公务繁忙,迎接什么的就算了。”
李勣摆了摆手,正想打听李昊的事情,却听成文乐说道:“英公大度,文乐惭愧,只是文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英公能够恩准。”
正题来了,李勣暗道一声,挑了挑眉毛道:“哦?何事?”
成文乐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沉声道:“是关于李德謇李小将军的事情,文乐希望英公能够看在云州面姓的份上,饶过李小将军。”
前面听着都很正常,并不出李勣的意料,按照成文乐第一封信所言,李昊任性胡为,他做为云州刺使于公于私找到北伐军上官告状属于理所当然。
正打算让成文乐放心,自己一定会秉公处置,‘饶过李小将军’这六个字让李勣一愣:“你说什么?饶了他?”
“正是。”成文乐重重一点头,起身一揖到地:“李小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纵是方法有些欠妥,也是有情可原……。”
李勣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郁闷,打断成文乐道:“你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前军先锋求情?之前你不是还说他肆意妄为,滋扰地方么?”
成文乐脸上认过一抹尴尬:“英公责备的是,之前……之前都是文乐的错,是文乐见识浅薄,不知李小将军深意,对他对有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成文方知自己犯了大错,故而才会又追了第二封信。”
如此诡异的回答让李勣脱口问道:“你是说,那臭小子没有威胁你?”
成文乐连忙摇头:“英公,文乐可以用性命担保,李小将军绝对没有威胁过我。”
Mmp的,李勣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头草泥马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跑。
不,不对,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淡定,一定要淡定。
李勣咳了一声,做了两个深呼吸:“成使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李……先锋到底是如何为我大唐百姓谋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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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精于算计,是阴谋论的坚定持支者,尽管成文乐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被威胁,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嗯……,当然,这主要跟面子有很大关系,万一李昊真的没错,他这个英国公怕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成文乐此时也认命了,隐约间他大概也猜出了李昊被关押的原因,苦笑一声道:“英公可曾听过羽绒服和棉衣?”
李勣皱眉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百分百没有听这这两个名词,正打算问问,却听成文乐继续道:“文乐在李小将军来到云州之前也同样未曾听过,故而在李小将军大肆收购家禽的时候,文乐凭着臆想觉得他是在扰民,这才会给李大总管写了书信。”
“后来呢?”李勣敏锐的觉察到成文乐‘臆想’这个词中暗藏着什么东西。
果然,成文乐叹了口气:“后来隔了好些日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文乐终于知道,其实李小将军收购家禽是为了用家禽的羽毛做一种叫做羽绒服的御寒衣物。”
李勣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感觉成文乐这人好像连编故事都不会编,竟然说什么用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这尼玛不是扯蛋么。
如果家禽的羽毛能做衣服,百姓还养蚕干什么,都养鸡鸭好了,到时候羽毛用来制衣,肉用来吃,哦对,鸡鸭还能下蛋。
成文乐边说边观察李勣的表情,见他满脸的不屑,叹道:“我知英公定不相信家禽羽毛可以制衣,故而带来了一套成品,英公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言罢,成文乐自身后长史的手中接过一套衣物,正是当初李昊送给他的那一套,两手端端正正托着,来到李勣面前:“英公请看,这便是羽绒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李勣不相信。
接过衣物放在手中捏了捏,只觉这衣服与普通衣物相比厚了不少,翻来覆去看看,似乎是两件衣物缝到一起而成,而这两件衣物中间似是夹了些东西。
“这就是羽绒服?”李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英公若是不信,可让人套上此衣去外面试试,若是没有保暧的功能,文乐愿意将项上人头献与英公。”
李勣盯着手中的衣物看了又看,心中已经相信了成文乐的话。
可在潜意识却总是在提醒他,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万一这是个骗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