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潜艇图纸失窃案 · 1

发布时间: 2019-12-01 13: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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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使送来了一封短信。波洛读完精神大振。他寥寥数语遣走信使,转身对我说:“赶紧收拾行装,我的朋友,我们马上去夏普尔斯。”

要去阿洛韦勋爵那所著名的乡间别墅?我不禁吃了一惊。阿洛韦勋爵是刚组建的国防部部长,一位杰出的内阁成员。当他还是拉尔夫·柯蒂斯爵士,只是管理着一个大型工程企业的时候,就已经名满下议院了。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认为未来的首相非他莫属,如果有关现任首相大卫·麦克亚当身体欠佳的传言属实,那么极有可能会让他来组阁。

一辆很大的劳斯莱斯轿车在下面等着我们。当轿车在茫茫黑夜中奔驰的时候,我将心中的疑问接二连三地抛向波洛。

“他们这时候召唤我们到底是什么事?”我问,此刻已近午夜时分。

波洛摇摇头说:“想必是十万火急的事。”

“我还记得,”我说,“前几年拉尔夫·柯蒂斯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是股票诈骗一类的事。后来证明是子虚乌有,还了他一个清白。会不会又是出了什么丑闻?”

“那也不必半夜三更叫我去,我的朋友。”

想想也是,我不再多嘴,之后我们一路无话。出了伦敦,这辆功率强劲的汽车开始加速急驰,不到一小时我们就到了夏普尔斯。

威严的男管家立刻将我们引到小书房,阿洛韦勋爵正在那儿等着我们。他立即起身和我们打招呼。他又瘦又高,精力充沛,不怒自威。

“波洛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这是政府第二次求助于你了。对战争期间你提供的帮助我还记忆犹新呢。当时首相遭到绑架,你临危受命,用你那妙不可言的推理——我还可以加上,你那细致周密的谨慎,挽狂澜于既倒,令局面转危为安。”

波洛眼睛发亮了,“听您的口气,大人,这是否又是一起需要倍加谨慎的案子?”

“正是!我和哈里爵士——哦,介绍一下,这位是海军上将哈里·韦尔戴尔爵士,我们的海军第一大臣。这位是波洛先生和……我想想,上尉——”

“黑斯廷斯。”我提示道。

“我经常听人说起你,波洛先生,”哈里爵士一边见礼,一边说,“这个案子很是稀奇古怪,如果你能解决的话,我们将不胜感激。”

我对这位海军第一大臣顿生好感,我喜欢这种身材魁梧、说话坦率的老式海员。

波洛看着他们俩,脸上露出询问之色,于是阿洛韦开始介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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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而喻,你知道所有情况都需要严格保密,波洛先生。情况很严重,最新的Z型潜艇图纸被盗了。”

“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不到三小时之前。也许,波洛先生,你能掂量出这事的无穷后患。此事万万不可公开,这是关键。我尽量简要说明一下情况。我这个周末请来的客人有这位海军上将,他的夫人和儿子,还有科纳德夫人,她是伦敦上流社会很出名的一位女士。女士们早早就休息去了——在十点钟左右,伦纳德·韦尔戴尔也是如此。哈里爵士想和我讨论新型潜艇的建造问题,我就叫秘书菲茨罗伊,把图纸和相关的其他文件从保险箱里拿出来,为我们放好。他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和海军上将在露台上散步,抽雪茄,享受六月温润的新鲜空气。抽完雪茄,聊完闲话,我们打算开始工作。当我在露台那端转身准备往回走时,看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这端的落地窗出来,穿过露台不见了。我知道菲茨罗伊在房间里,所以一开始并未在意。但显然,我错了。接着,我们沿着露台走回来,从落地窗走进房间,这时菲茨罗伊正从大厅里进来。

“‘我们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菲茨罗伊?’我问。

“‘等一下,’我向桌边走去,一边说,‘我看看还需要什么刚才没提到的文件。’

“我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对秘书说,“‘最重要的那份文件你还没拿出来,菲茨罗伊,就是我们要看的潜艇图纸!’

“‘图纸拿出来了,最上面那份就是,阿洛韦勋爵。’

“‘噢没有,不在这儿。’我边说边翻看那些文件。

“‘我刚刚才放在那儿的.’

“‘嗯,那么怎么没有。’我说。

“菲茨罗伊迷惑不解地走过来。这事太匪夷所思了。我们翻找了放在桌上的所有文件,又翻了一遍保险箱,最后的结论就是图纸被盗了——就在菲茨罗伊不在房间的那短短三分钟里被盗的。”

“他为什么要离开房间?”波洛马上问。

“我就是这么问他的。”哈里爵士说。

“情况似乎是,”阿洛韦勋爵说,“他刚刚把文件放在我桌上,就听到门外有个女人惊叫起来,他吃惊地走出门外一看,发现科纳德夫人的法国女仆站在楼梯上。那女孩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地说她刚看见一个鬼飘过去,那鬼一身白衣,身形高大,行动起来无声无息的。菲茨罗伊笑她胆小,敷衍地安抚了这个受惊的女孩几句就回房间了,那时我们也刚好从落地窗进来。”

“过程并不复杂,”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问题在于,那个女仆会是同谋吗?她是不是故意惊叫引人出来,她的同伙就藏在外面;或者只是他自己待在外面伺机而动?我想,您见到的人影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说不好,波洛先生,只看到一个影子。”

海军上将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大家都注意到了。

“我想,上将先生有话要说。”波洛微笑着轻声问,“您看见这个影子了吗,哈里爵士?”

“没看见,”他回答,又对着勋爵一点头,“阿洛韦也没看见,无非是树枝或是别的什么玩意晃动了一下吧。等我们发现图纸被盗,他就立刻联想到刚才那阵眼花,说看见有人从露台上过去了。他的想象力过于丰富,就是这样。”

“通常大家都认为我这个人缺乏想象力。”阿洛韦勋爵含笑说。

“得了吧,是人就有想象力。我们都有那种亢奋的时候,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其实根本就没看见。我一生都在海上,新手海员经常误以为看见了什么,我总得提点他们一下。我那时也在看着露台,如果真有什么人影,我也会看见的。”

他说得非常斩钉截铁。波洛起身走向落地窗。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他问,“我们得确定一下当时的情况。”

波洛上了露台,我们都跟着他走出去。他从衣袋里拿出手电筒,在露台周边的草地上照来照去。

“他是从哪儿穿过露台的,大人?”他问。

“差不多就在窗户对面。”

波洛用手电筒检查着地面,走到露台尽头再折返回来。最后他关上手电筒,直起身来。

“哈里爵士是对的——您看错了,大人,”他轻声说,“今天傍晚雨下得很大,如果有人穿过草地的话很难不留下脚印。可是草地上没有脚印,没有任何印迹。”

他扫视着大家的表情。阿洛韦勋爵显得有些迷惑,也不太信服,海军上将则得意扬扬地表示满意。

“我怎么会搞错呢,”他趾高气扬地说,“就凭我这双火眼金睛。”

他这种直言不讳的老海员风格,让我忍俊不禁。

“这样的话,作案的很可能就是屋里的人了,”波洛波澜不惊地说,“我们都进来吧。嗯,大人,菲茨罗伊先生在同楼梯上的女仆说话时,会不会有人趁机从厅里进入书房呢?”

阿洛韦勋爵摇摇头。

“不可能——那样他必须经过菲茨罗伊身边。”

“那么,对菲茨罗伊先生本人——您绝对信任吗?”

阿洛韦勋爵胀红了脸,“绝对信任,波洛先生。我敢打保票,我的秘书没问题,他绝不会与图纸被盗有关。”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波洛心平气和地说,“那么是图纸自己装上了一对小翅膀翩然而去——像这样!”他噘起嘴唇模仿天使,模样极其滑稽。

“那是无稽之谈,”阿洛韦勋爵不耐烦地说,“但波洛先生,请你丝毫也不要怀疑菲茨罗伊先生,想都不要想。你想啊——他要是打算搞到图纸,只消描摹下来就是,这样多简单,何必冒难犯险去偷,岂不多此一举。”

“确实如此,大人,”波洛表示同意,“你说得合情合理——可以看出你头脑很清楚,推论很有逻辑。英国人有了你真是幸运。”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阿洛韦勋爵不知说什么好。波洛又把话题拉回到案情。

“你们晚上一直坐在哪个房间?”

“客厅,怎么了?”

“那房间也有个窗户通到露台,我记得您说过您是从那里出去的。有没有可能在菲茨罗伊先生离开房间时,有人从客厅窗户出来,进入书房窗户,之后按原路返回呢?”

“要是那样,我们会看见的。”海军上将反对说。

“如果当时你们背转身朝另外那个方向走,就不会看见。”

“菲茨罗伊离开房间不过几分钟,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走个来回。”

“不管怎么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实际上,除此之外,还没发现有其他可能性。”

“但我们从客厅出来时,那个房间没有人。”海军上将说道。

“可能是随后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阿洛韦勋爵慢慢说道,“当菲茨罗伊听到女仆喊叫出去时,有人正藏在客厅,趁机利用这两扇落地窗穿梭了一下;菲茨罗伊回到房间后,那人就从客厅跑了?”

“您再次表现出缜密的思维。”波洛向他鞠躬致意,“您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

“也许是用人?”

“或者是客人。惊叫的是科纳德夫人的女仆。有关科纳德夫人,您能告诉我些什么吗?”

阿洛韦勋爵想了想说:“我说过她是社交界的名媛,她举办或参加各种晚会,什么社交活动都少不了她,所以这么说她名副其实。至于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大家知之甚少,出身背景也是模模糊糊。由于她经常出入外交圈,情报机关一直很好奇,总想探个究竟。”

“我明白了,”波洛说道,“这个周末她是应邀来这里——”

“那么,是不是……嗯……需要密切监视她。”

“正是!很可能她已经巧妙地采取了行动来坏您的事。”

阿洛韦勋爵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波洛继续说:“告诉我,大人,她有没有可能听到你和上将将要讨论潜艇的事情?”

“有可能,”阿洛韦勋爵承认说,“哈里爵士说,‘现在我们讨论讨论潜艇吧,该干活了。’或类似的话。别的人都离开了房间,只有她返回来取一本书。”

“我知道了。”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大人,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情况紧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在这里度周末的人问一些问题。”

“没问题,”阿洛韦勋爵说道,“困难在于,我们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实情。当然啦,朱丽叶·韦尔戴尔夫人和小伦纳德没关系——但科纳德夫人就不一样了,如果她与此事无关的话,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也许你可以说有个重要的文件找不到了,不要具体说是什么文件,或者提及丢失的细节。”

“我正打算这么建议呢,”波洛笑容可掬地说,“事实上,对他们三个人都不必提及细节。上将先生得原谅我,但即使是最好的妻子——”

“没关系,”哈里爵士说道,“女人就是话多啰唆,无一例外,上帝保佑她们!我倒愿意朱丽叶能多说点话,少打点牌。不过现在的女人就是这样,你要不让她们跳跳舞,打打牌,她们就要发脾气。让我去叫朱丽叶和伦纳德起床好吗,阿洛韦?”

“多谢了。我去叫那个法国女仆,波洛先生会想见她的,她可以叫醒她家太太。我现在就去,同时,你可以先问问菲茨罗伊。”

菲茨罗伊先生瘦瘦的,脸色苍白,戴着夹鼻眼镜,模样拘谨。他的话和阿洛韦勋爵之前说的如出一辙。

“你认为是怎么回事,菲茨罗伊先生?”

菲茨罗伊先生耸耸肩。

“显而易见,有人知道内情,躲在外面打算见机行事。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所以我一离开房间,他就悄悄进来了。可惜的是,阿洛韦勋爵看见那家伙离开时没有追上去。”

波洛没有将实情告诉他,却问道:“你相信那个法国女仆的话吗,她说看见了一个鬼?”

“嗯,不太相信,波洛先生。”

“我的意思是——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吗?”

“噢,这个嘛,说不好。她确实像受到了惊吓,两手抱着头。”

“啊哈!”波洛叫道,仿佛说“原来如此”,“真的是那样吗——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对吧?”

“我没太注意。”菲茨罗伊先生回答得很庄重。

“我想,你没有见到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