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自由的当天晚上,哈利戴睡在了我们酒店房间的隔壁,我听到他翻来覆去,似乎做了一晚上噩梦。在别墅里的遭遇无疑导致他精神崩溃,第二天早上我们依旧没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丝一毫信息。他只会不断向我们强调四魔头掌握的可怕力量,并认定自己一旦松口必然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用过午餐后,他就踏上了回英国与妻子团聚的旅途,但波洛和我都留在了巴黎。我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事情发生重大进展,可波洛那不动如山的态度让我烦躁不已。
“看在上帝的分上,波洛,”我催促道,“我们快去追查他们吧。”
“令人钦佩,我的朋友,令人钦佩!去追谁,查谁?我恳请你说得确切一些。”
“当然是追查四魔头啊。”
“毋庸置疑。可是你打算怎么查呢?”
“找警方。”我略显心虚地说。
“他们只会指责我们过分夸大事实。我们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目前是一点都没有。我们必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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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什么?”
“等待他们行动。你想想看,你们英国人都对拳击这种运动钟爱有加。如果一方不行动,另一方就要动起来,让对手主动出击可以使自己从中得到一些信息。那就是我们现在所要充当的角色,让对手先发起进攻。”
“你觉得他们会吗?”我不太信服地说。
“对此我毫不怀疑。首先你看,他们试图把我从英国支走,但那个计划失败了。接着在达特穆尔一案中,我们的介入使他们的替罪羊逃脱了无辜受刑的命运。昨天,我们再一次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很明显,他们必然不会让事情就此结束。”
正在我忙着思索时,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我们回应,一个男人就走进来,并关上了门。他是个高大瘦削的人,有个微勾的鼻子和暗沉的脸色。他穿着一件大衣,扣起了所有扣子,一顶软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了他的眼睛。
“先生们,请原谅我的贸然闯入。”他用轻柔的声音说,“但我来找二位的事情十分不同寻常。”
说完,他微笑着走到桌边落座。我正要跳起来,却被波洛用一个手势制止了。
“正如您所说,先生,您的来访确实很突然。能请您告诉我所为何事吗?”
“我亲爱的波洛先生,其实非常简单。您惹恼了我的朋友们。”
“何以见得?”
“哦,波洛先生,您真的有必要问我吗?我知道的您也都知道。”
“先生,那要取决于您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男人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把它打开,取出四根香烟扔到桌上。随后,他又重新拾起香烟,装回烟盒里,再把烟盒放回口袋。
“先生,他们建议您把您的那些才华——无与伦比的才华,倾注到普通的案件中。重拾您原本的爱好,为伦敦社交界的女士们排忧解难。”
“一个和平的方案。”波洛说,“可是,若我不答应呢?”
男人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手势。
“当然,那会让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他说,“同时也会让伟大的赫尔克里·波洛的朋友和崇拜者们感到非常遗憾。毕竟无论多么强烈的悔恨都无法换回一个人的性命。”
“非常巧妙的说法。”波洛点头道,“那假设我……接受呢?”
“若是那样,我就被授权向您提供……一定的补偿。”
他掏出一本小笔记本,抽出十张支票扔到桌上,每张上都写着十万法郎的额度。
“这只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他说,“事后您还会得到十倍的金额。”
“我的老天,”我惊跳起来,“你竟敢认为——”
“坐下,黑斯廷斯,”波洛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的话,“请你克制住那诚实而美好的天性,先坐下来。对您,先生,我要这样说,有什么能阻止我通知警察前来逮捕您,同时让我的这位朋友限制您的行动呢?”
“如果您认为那样做更好,大可不必客气。”我们的访客淡定地说。
“哦!你瞧瞧他,波洛!”我喊道,“我无法忍受了,赶快去叫警察来吧。”
我迅速站起身,堵在了房门前。
“看来这是最显而易见的了。”波洛低声说着,仿佛在跟自己讨论。
“但您从不相信显而易见,对吧?”我们的访客微笑着说。
“快呀,波洛。”我催促道。
“你可要对此负责任,我的朋友。”
波洛刚拿起听筒,男人突然像一只敏捷的猫一般朝我扑了过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下一个瞬间,我们就在房间里缠斗起来。他突然身形一晃,往下滑倒,我趁机压了上去。他滑到我身下,就在我以为即将得胜的那一刻,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感到自己向前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头撞在了墙上,滚倒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房门已经在我面前缓缓关闭。我冲过去,拼命摇晃门把手,发现他从外面把门锁了起来。我一把抢过波洛手上的听筒。
“接线员吗?拦住那个正往外走的男人。高个子,大衣扣子全扣上了,头上戴一顶软帽。他被警察通缉了。”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响动。有人打开了门锁,门被推开。只见酒店经理出现在门外。
“那个人……你抓住他了吗?”我大喊道。
“没有,先生。我们没看到任何人下来。”
“你肯定与他擦肩而过了。”
“我们没遇到任何人,先生。他能逃脱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认为你应该跟什么人擦肩而过了,”波洛平静地说,“或许是一名酒店员工?”
“我只遇到一个端盘子的侍应生,先生。”
“啊!”波洛恍然大悟。
“难怪他要把大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当我们好不容易把情绪激动的酒店人员打发走后,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真是太抱歉了,波洛,”我沮丧地说,“我还以为已经制伏他了。”
“是啊,那应该是一种日本格斗术。别太自责,我的朋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的计划。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是什么?”我喊了一声,朝地板上掉落的褐色物体猛冲过去。
那是一本褐色皮面的小笔记本,明显是方才那位在与我缠斗时不慎掉落的。里面夹了两张签字为费利克斯·拉昂的收据,还有一张对折起来的纸片。看到它,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了。那是半张便笺纸,上面用铅笔写了几个字,但那几个字无比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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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还签了一个大大的“4”。
今天就是星期五,壁炉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十点三十分。
“我的上帝,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我叫道,“命运开始青睐我们了。但我们必须马上出发。这简直是太幸运了。”
“那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吗?”波洛喃喃道,“我总算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快走啊,波洛,别在这里站着做白日梦了。”
波洛看着我,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愿意到我这儿来看看吗?蜘蛛对苍蝇说。’这不是你们英国人的童谣吗?不,不,他们确实很狡猾,但远不如赫尔克里·波洛狡猾。”
“波洛,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的好朋友,我一直在思考今早那位访客的来意。难道我们的客人真的想收买我吗?又或者说,想把我吓退,逼迫我放弃调查?这实在难以置信。那么,他究竟是为何而来?现在我看清了整个计划。非常巧妙,非常聪明。表面上试图收买或威吓我,毫不犹豫地展开了必不可少的争斗,这样就会使掉落笔记本显得更为自然而合乎常理。最后,他们的圈套!早上十一点,埃谢勒大街?我可不这么想,我的朋友!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骗到赫尔克里·波洛。”
“我的老天。”我惊叹道。
波洛兀自皱起了眉。
“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事?”
“时间,黑斯廷斯……时间。如果他们想骗我上钩,难道不应该安排在晚上吗?为什么要这么早?莫非今天上午要发生什么事?莫非他们害怕让赫尔克里·波洛知道那件事?”
他摇摇头。
“我们拭目以待吧。我要坐在这里,我的朋友。我们今天不出门,而是在这里静观其变。”
然而,就在十一点半整,我们收到了邀约。一个小巧的蓝色信封。波洛将其撕开,然后交到我手上。它来自奥利维叶夫人,我们昨天才为哈利戴一案拜访过的世界著名科学家。信上要我们立刻到帕西去一趟。
我们一刻都没有耽搁。奥利维叶夫人又在那个小客厅里接待了我们。我再次被这个女人的魅力打动了。那张细长而冷漠的脸,充满热情的眼睛,这位在放射能上获得了巨大成就的天才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