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于是星期天,波洛在泰德·比格兰德父亲的农场找到了他。
要让泰德·比格兰德开口一点都不难。他似乎很高兴有一吐为快的机会,就好像是一种解脱。
他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是想找出是谁杀了玛丽?这可不容易。”
波洛说:“这么说你不相信卡莱尔小姐杀了她?”
泰德·比格兰德一脸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样子好像一个孩子。
他缓缓地说:“埃莉小姐是位淑女。她是那种……嗯,你无法想象她会做那么暴力的事情,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毕竟,先生,一个那么好的年轻淑女哪会去做那种事?”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说:“是的,这不太可能。但是,要是涉及嫉妒——”
他停了一下,看着他面前这个英俊高大的小伙子。
泰德·比格兰德说:“嫉妒?我知道这种事情确实有,但通常是借酒浇愁,醉后闹事,打一架流点血。但埃莉诺小姐,像她那样善良文静的年轻淑女——”
波洛说:“但是,玛丽·杰拉德死了,非自然死亡。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帮我找出是谁杀了玛丽·杰拉德?”
男孩慢慢地摇了摇头。他说:“这看起来不对劲。这不可能,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人会杀玛丽。她就像一朵花。”
突然之间,在那么鲜明的一瞬间,波洛对那个死去的女孩有了一个全新的印象。在男孩结结巴巴、朴实无华的形容下,女孩玛丽再次活了过来,青春怒放。“她就像一朵花。”
2
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美好的东西被毁坏的凄美。
波洛心中一一浮现出人们对玛丽的评语。彼得·洛德说“她是个好孩子”。霍普金斯护士说“她美得可以去拍电影”。毕索普太太怨毒地说“受不了她的装模作样”。而现在,最后,使其他评论黯然失色的这句简单而神奇的话:“她就像一朵花。”
波洛说:“但是?”他双手大大地摊开,颇具外国人风范地表示询问。
泰德·比格兰德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仍然呆滞无神,像只受伤的动物。他说:“我知道,先生。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她不是自然死亡。但是,我一直想不通——”
他停了一下。
波洛说:“什么?”
泰德·比格兰德慢慢地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个意外!”
“意外?但是,会是什么样的意外呢?”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听起来好像没道理。但是,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依我看来,只能是这样。本来就不是故意的,或者是弄错了。只是……嗯,只是一个意外!”
他恳求地看着波洛,为自己的口才不佳而感到尴尬。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他说:“你这么想很有意思。”
泰德·比格兰德自嘲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没道理,先生。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想。只是我的感觉。”
波洛说:“感觉有时候是很重要的指引。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揭人伤疤,你很喜欢玛丽·杰拉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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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和她结婚?”
“是的。”
“但是她不愿意?”
泰德的脸色微微一沉。他愤愤不平地说:“有些人本意是好的,但他们不应该随意地干涉别人的生活。上学啊,出国啊!所有那些事改变了玛丽。我不是说宠坏了她,或者她变得趾高气扬,她没有。但是——哦,那迷惑了她!让她无所适从。她……哦,说句不好听的,她对我来说太好了,我配不上她,但她对于韦尔曼先生这样真正的绅士来说又还不够好,配不上人家。”
波洛看着他,问:“你不喜欢韦尔曼先生?”
泰德·比格兰德粗声说:“我凭啥要喜欢他?韦尔曼先生是个好人,我对他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他在我看来并不算什么男子汉!我可以一拳把他劈成两半。我想,他是有头脑的……但是,比如说吧,如果你的车子坏了,头脑可没什么用处。哪怕你知道汽车运行的原理,可是在一辆坏了的车子面前你就跟个婴儿一样无助,其实你要做的只是把车轮取下来擦一擦。”
波洛说:“对了,你在汽车修理厂工作吧?”
泰德·比格兰德点了点头。“亨德森修理厂,就在路边。”
“出事的那天上午,你在那儿吗?”
泰德·比格兰德说:“是的,我在给一位绅士检查汽车。那车子不知哪里堵塞了,但我找不出来。我开着那辆车出去兜了几圈。现在想起来似乎很奇怪。那是美好的一天,篱笆上开着几朵金银花……玛丽以前很喜欢金银花。她出国之前,我们经常一起去摘花。”
那种迷惑不解的孩子般的神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波洛默然。泰德·比格兰德先回过神来。
他说:“对不起,先生。忘了我说韦尔曼先生的那些话吧。我是太难过了,因为他缠着玛丽。他不应该招惹她的。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波洛说:“你觉得她喜欢他吗?”
泰德·比格兰德再次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不喜欢,或者不是真的喜欢。但也有可能。我说不准。”
波洛问:“玛丽生命中有没有其他男人?比如说,她在国外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我不知道,先生。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人。”
“玛丽有敌人吗?在梅登斯福德这里?”
“你是说有谁会下毒害她吗?”他摇摇头。“大家对她都不是很了解。但他们都喜欢她。”
波洛说:“那么H庄园的管家毕索普太太喜欢她吗?”
泰德突然咧嘴一笑。他说:“哦,她可生气了!那个老太婆不喜欢韦尔曼夫人这么器重玛丽。”
波洛问:“玛丽·杰拉德在这儿生活得快乐吗?她喜欢老韦尔曼夫人吗?”
泰德·比格兰德说:“我敢说,要是护士不来烦她,她在这儿可够快活的。我指的是霍普金斯护士。总是把一些想法灌输给她,怂恿她去学按摩,自己谋生。”
“她喜欢玛丽吗?”
“哦,是的,挺喜欢。但她是那种自以为是,总喜欢帮人拿主意的人!”
波洛缓缓说道:“假设霍普金斯护士知道某些事,我们这么说吧,某些可能有损玛丽名誉的事情,你觉得她能否保守秘密?”
泰德·比格兰德好奇地看着他。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你觉得如果霍普金斯护士知道什么对玛丽·杰拉德不利的事情,她会不会管着自己的舌头不说呢?”
泰德·比格兰德说:“我可不相信那个女人可以管得住自己的舌头!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长舌妇。但是,如果她真能为谁保守秘密,那大概也只有玛丽了。”他好奇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波洛说:“和人交谈的时候,我们会对一个人形成一定的印象。霍普金斯护士表面上看来非常坦诚直率,但我有种印象,这种印象非常强烈,她似乎隐瞒着什么。不一定是件重要的事,可能和案子无关。但是,她对我隐瞒了某些事。我还有种印象,这件事不管是什么,都是对玛丽·杰拉德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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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德无奈地摇了摇头。
波洛叹了口气。 “好吧,算了,我迟早会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