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4

发布时间: 2019-12-02 08:3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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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给他整理好了客房。两人都明白,他不会睡在她的房间里,他们不会以夫妻身份同居。夫妻关系不可能恢复。尽管外界的闲话专栏和影迷把婚姻失败完全归咎于他,但有趣的是,对约翰尼和金妮而言,他们都知道更该负责的是金妮。

约翰尼·方坦成为最受欢迎的歌手和音乐电影明星之后,从没动过抛弃老婆孩子的念头。他骨子里是意大利人,很守旧。当然,他也时常偷腥——实在难以避免,因为干他这一行的,诱惑总是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尽管他看起来瘦弱,那话儿却和很多小骨架拉丁男人一样既长又硬。女人的讶异总是让他开心。他喜欢和端庄甜美、看似处女的姑娘约会,解开胸衣发现双乳饱满结实得出乎意料,沉甸甸的那么淫荡,与浮雕般的精致面容恰成对比。他喜欢在看似性感的姑娘身上寻找羞涩和胆怯,她们仿佛动作敏捷的篮球好手,用无数假动作装得像是睡过上百个男人,他和她们单独相处,你来我往几个钟头,插进去办完事才发现其实是处女。

好莱坞的家伙都嘲笑他对处女的偏好。他们当面说这是老掉牙的黑皮口味,处女要调教多久才肯给你口交啊,而且到头来往往还玩得没滋没味。但约翰尼知道关键在于你怎么操纵女孩。你要以正确的方式启发她,然后呢?还有比看着她平生第一次品味鸡巴还乐在其中更美妙的吗?啊哈,突破禁区实在美妙,教她们用双腿夹住你的腰实在美妙。她们的大腿各不相同,屁股各不相同,肤色各不相同,白色、棕色、褐色的色调各不相同。他在底特律睡过一个黑人姑娘,正经女孩,不是妓女,父亲是请他出场的一家夜总会的一位爵士歌手,她是他人生最美妙的经历之一。她温暖的嘴唇像是掺了胡椒的蜂蜜,深褐色的皮肤犹如凝脂,她是上帝创造的最甜美的女人,而且在遇到他之前还是处女。

其他人总喜欢谈论口交和各种花样,他其实并不那么喜欢口交。女孩尝试给他口交以后,他往往会对她们丧失兴趣,因为口交满足不了他。他和第二任妻子合不来就是因为她对69式的热衷超过一切,他非得动粗才能插入。她取笑他,说他太正经,进而说他做爱像小孩。也许这就是昨晚那姑娘拒绝他的原因。算了,去他妈的,她反正也不可能真有多棒。你看得出一个姑娘喜不喜欢做爱,真心喜欢的才做得最好。特别是初尝滋味的那些。他最讨厌那种十二岁就开始做爱,到二十岁已经厌倦的女人,只是按步照班扭动身体,虽说她们往往美艳动人,能用叫床蒙混过关。

金妮把咖啡和糕点端进他的卧室,放在会客区的长台上。他大致说了几句,说黑根在帮他聚拢信用贷款,准备制作电影,她听了非常兴奋。他将重新成为大人物。她其实并不知道唐·柯里昂究竟有多少权势,也不理解黑根从纽约来见他到底有多重要。他说黑根还会帮他处理法律事务。

喝完咖啡,他说他今晚就开始工作,打电话,为未来制订计划。“一半收益记在孩子的名下。”他告诉金妮。金妮露出感激的笑容,吻他道晚安,离开房间。

写字台上的玻璃盘里装满了有他姓名缩写图案的香烟,旁边的保湿盒里是铅笔粗细的古巴雪茄。约翰尼向后一躺,开始打电话。他的脑袋转得飞快。他打给新电影原著的畅销书作者。作家和他年龄相仿,成名之路也非常艰辛,如今是文学界的名人。他来好莱坞本希望能独当一面,却被当作狗屎对待。约翰尼有一天晚上在布朗德比餐馆亲眼见到作家受辱。有人安排作家和一个大胸的风骚小明星约会,吃完饭肯定还要睡一觉。可他们吃着吃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喜剧演员朝小明星勾勾手指,小明星就撇下作家走了。这帮助作家对好莱坞的权势等级树立了正确观念。他的小说让他世界闻名也无济于事。小明星宁可勾搭最低级下贱、最獐头鼠目、最招摇撞骗的影坛大人物。

约翰尼打电话到作家在纽约的住所,感谢作家写活了他那个了不起的角色。马屁拍得作家忘乎所以。他假装随意地问起作家的新书进展如何,写的是什么内容。他点燃雪茄,听作家介绍书里特别有意思的章节,最后说:“天,写完了一定要让我先睹为快。寄给我一份样稿怎么样?说不定能帮你谈个好交易,比你和沃尔茨那个肯定强。”

作家的热切语气说明他猜对了。沃尔茨摆了他一道,用蝇头小利换走改编权。约翰尼提到长假过后他也许会去纽约,到时候请作家和他的几个朋友吃顿饭。“我认识几个漂亮姑娘。”约翰尼开玩笑道。作家哈哈大笑,说太好了。

接下来,约翰尼打给刚刚完成拍摄的那部电影的导演和摄影师,感谢他们在拍片时的大力帮助。他和他们推心置腹,说他知道沃尔茨跟他过不去,因此双倍感激他们的帮助,要是有机会能为他们效劳,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得。

最后,他打了最困难的一个电话,打给杰克·沃尔茨本人。他感谢沃尔茨愿意把角色给他,说他非常乐意能再为沃尔茨效劳。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沃尔茨,因为他向来光明磊落,直来直往,几天后沃尔茨就将发现他耍的花招,对这通电话的虚情假意倍感吃惊,而这正是约翰尼·方坦希望他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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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他坐在写字台前抽雪茄。边桌上有威士忌,但他已经对自己和黑根承诺过不再喝酒。他甚至连抽烟也不应该。或许很愚蠢,戒烟戒酒多半解决不了嗓子的问题。或许机会渺茫,但去他妈的,说不定有用呢,现在有了拼死一搏的机会,他希望所有概率都站在他这一边。

屋子已经静了下来,前妻在睡觉,他钟爱的女儿在睡觉,他可以回想生命中那段恐怖的时光,他怎么抛弃妻子和女儿。抛弃她们,投向一个臭婊子的怀抱,娶她当第二任老婆。可是,哪怕到了现在,想到她依然让他微笑,她在许多方面仍不失是个可爱的女人。再者说,拯救他一生的关键就是那天他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去恨任何女人,更确切地说,那天他决定他不能恨第一任妻子、两个女儿、为数众多的女朋友、第二任妻子和之后的女朋友们,一直到莎朗·莫尔,她甩了他,好四处吹嘘她如何拒绝和了不起的约翰尼·方坦睡觉。

他曾经跟着乐队巡回卖艺,后来成为电台明星和舞台剧明星,最后终于打进电影圈。从头到尾都活得随心所欲,爱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但从不让女人影响个人生活。接下来,很快成为他第二任妻子的玛格特·艾什顿迷住了他,他完全为她疯狂。他的职业生涯完蛋了,嗓子完蛋了,家庭生活也完蛋了。他走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可情况是这样的,他为人向来慷慨公正。和第一任妻子离婚的时候,他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她。他还确保他挣的每一块钱,不管来自唱片、电影还是夜总会表演,两个女儿都会分得一份。他名利双收的时候,对第一任妻子有求必应。他帮助过她的每一个兄弟姐妹和她的父母,甚至是她小时候学校里的朋友和她们的家属。他从来不是出了名就忘本的那种人。老婆的两个妹妹出嫁,他应邀在婚礼上唱歌,这其实是他最讨厌的事情。约翰尼没有拒绝过妻子,只要不完全违背他的人格,妻子的任何要求他都满足。

接下来他开始倒霉,找不到拍电影的工作,也没法继续唱歌,第二任妻子背叛他,他跑去与金妮和两个女儿过了几天。一天晚上,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他算是扑在她脚下,恳求她的怜悯。那天他听了自己新录的一首歌,声音难听得可怕,他指责是录音师存心破坏。但最终他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他真实的声音。他砸碎母带,从此拒绝唱歌。他无地自容,除了和尼诺在康妮·柯里昂的婚礼上合唱一曲之外,连半个音符都没再唱过。

金妮了解到他的各种不幸遭遇,脸上的神情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那神情只闪现了一秒钟,但足以让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是无情的幸灾乐祸,让他不得不相信金妮这几年来对他怀着多么轻蔑的恨意。她很快恢复常态,对他表示出冷淡但彬彬有礼的同情。他假装接受。接下来的几天,他去见这些年来他最喜欢的三个姑娘,他和她们始终保持友谊,偶尔以伙伴的身份睡睡觉,他曾竭尽全力帮助她们,送出去的礼物和工作机会价值几十万。他瞥见同样的幸灾乐祸在她们脸上一闪而过。

就在那段时间里,他知道了他必须下定决心。一方面,他可以学习好莱坞的其他大人物,那些著名的制作人、编剧、导演和演员,他们带着性欲和仇恨捕猎美女。运用权势和金钱帮助别人的时候,他可以尽量吝惜,时刻警惕背叛,从心底里相信女人都会背叛和抛弃他,女人是他要击败的敌寇。但另一方面,他也可以拒绝仇恨女人,选择继续相信她们。

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不爱女人的代价,无论女人多么水性杨花,多么背信弃义,要是不能爱女人,他的一部分灵魂会随之死去。全世界他最爱的女人见到无常命运碾碎羞辱他,却暗自高兴,这没关系;她们以最可怖的方式——不是性爱——对他不忠,这也没关系。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接受她们。于是他和她们做爱,送她们礼物,隐藏她们的幸灾乐祸给他造成的创痛。他知道这是偿还女人给予他的极大的自由和热爱,因此他原谅她们。他并不后悔他那么对待金妮:坚持独占孩子的父亲地位,但决不考虑和她复婚,并且让她明白这一点。他从顶峰跌落,这是他抢救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对于他给女人造成的伤害,他早已变得铁石心肠。

他很累,准备上床睡觉,却怎么都摆脱不了记忆里的一件事:和尼诺·瓦伦蒂合唱。他忽然知道该怎么最大程度地取悦唐·柯里昂了。他拿起听筒,请接线生转纽约。他打给桑尼·柯里昂,问他要尼诺·瓦伦蒂的号码,接着打给尼诺。尼诺的声音和平时一样醉意盎然。

“喂,尼诺,愿不愿意过来帮我做事?”约翰尼说,“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兄弟。”

喜欢开玩笑的尼诺说:“天,我说不准啊,约翰尼,我有个开卡车的好工作,沿途可以和家庭主妇说说笑笑,每周净赚一百五。你的待遇怎么样?”

“起薪五百,外加安排你约会电影明星,怎么样?”约翰尼说,“说不定还可以让你在我的酒会上唱歌。”

“哦,好的,让我考虑一下,”尼诺说,“我先找律师、会计师和开卡车的帮工聊一聊。”

“喂,尼诺,别再开玩笑了,”约翰尼说,“我这儿需要你。你明天一早就给我飞过来,签一份每周五百的合同,为期一年。你要是勾搭我的姑娘,我就解雇你,但你能拿到至少一年的遣散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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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尼说,“我说真的,老兄。你跑一趟我经纪人在纽约的办公室,他们会给你机票和一些现金。明早我醒来就打电话给他们,所以你下午就在洛杉矶了。怎么样?我派人接你,带你回我家。”

尼诺又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犹犹豫豫,说:“好的,约翰尼。”听上去已经毫无醉意。

约翰尼挂断电话,起身准备睡觉。自从砸碎母带那天以来,他的感觉从没有这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