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四、好朋友帮倒忙 · 2

发布时间: 2019-12-03 22: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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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还是来说圣母院。

克洛班的命令默默地极其准确地执行了,无赖汉的纪律我们应该赞扬。初步部署完毕以后,这位卓越的帮口头子登上前庭广场的土墙,抬高他那嘶哑粗暴的嗓门,转向圣母院,挥舞火炬——它那火光被风吹得动荡不定,随时被它自己的烟柱蒙蔽,使得映红的主教堂正面时隐时现,——他喊道:

“向你路易·德·博蒙——巴黎主教、大理寺评议官,我克洛班·特鲁伊甫——屠纳王,龙头大哥,黑话帮头人,丑人的主教,我说:我们的妹子被错误地以妖术罪名判决,躲进了你的教堂,你必须给予避难,加以保护,而大理寺的意图是把她从里面拘捕出来,你竟然同意,致使她明天将在河滩被绞死——要不是还有上帝和我们无赖汉的话。所以,主教,我们来找你。如果你的教堂是神圣的,我们的妹子也是神圣的;如果我们的妹子不神圣,你的教堂也不神圣。因此,我们勒令你把姑娘交还给我们,假如你还想保全教堂的话,否则,我们将强行夺走姑娘,还要抢劫你的教堂。这就太妙了!为此,我在此插上我的战旗(45),让上帝保佑你吧,巴黎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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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卡席莫多听不见这以相当阴郁而狂野的庄严神态发表的演说。一个无赖汉把战旗呈献给克洛班。克洛班把它郑重其事地插在铺地的两块石板之间。这是一把叉子,齿上鲜血淋漓地吊着一大块腐肉。

接着,屠纳王转过身来,扫视他的军队。这凶猛的一群中间,目光闪耀堪与矛头的光辉媲美。沉默了片刻,他喊道:

“前进,儿郎们!干吧,撬锁行家们!”

三十来个人身强力壮,膀阔腰圆,一副专门撬锁的长相,应声出列,肩扛大锤、铁钳和撬杠。他们跑向教堂的中央大门,上了台阶,立刻在尖拱下蹲了下来,用钳子和撬杠捣那座门。一群无赖汉也跟着上去,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门口的十一级台阶都为之堵塞。

可是,大门不为所动。一个说:“见鬼!又结实又顽固!”另一个说:“它老了,骨头也硬了。”克洛班叫道:“加油呀,伙伴们!我敢用我的头赌一只拖鞋:等你们把门撬开,抢出了姑娘,剥光了主坛,一个堂守也没有醒哩。瞧,我看,锁松动了。”

忽然,他身后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他赶紧回头。一根巨大屋梁自天而降,砸烂了台阶上十几个无赖汉,到了下面之后还以大炮的轰鸣声蹦跳着,一路上在人群中砸断了一些乞丐的腿。无赖汉惊恐地喊叫,四向逃散。一眨眼的工夫,前庭禁垣之内人都跑光了。撬锁贼虽然有深深的门拱庇护,也从门口撤退了。克洛班本人也只得后退,怵然与主教堂保持着距离。

约翰喊道:“我险些儿送命!我感觉到有风刮下来,牛的头!可是,屠夫彼埃尔给屠掉了!”

这根巨梁落下来,使盗贼们陷入何等惊恐之中,简直无法形容。他们呆立在那里,直愣愣地仰望天空,看了老半天。这根木头给予他们的恐慌胜似两万皇家弓手。

埃及公爵吼道:“撒旦!这里面有妖法!”

红色的安德里说:“是月亮给我们扔下这根柴禾棍儿的。”

弗朗索瓦·向特-普吕纳接茬:“这么着,月亮是圣处女的好朋友啰!”

克洛班喊道:“一千个教皇!你们都是大笨蛋!”可是,他也不知道怎样解释大梁砸下来的原委。

然而,火把照不到建筑物的上部,那上面看不出有什么动静。沉重的大梁横躺在广场中央。只听见最早受到它打击的几个可怜家伙,肚子磕在石阶角上给剖了开来,在那里呻吟。

屠纳王一阵惊愕平息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解释,伙伴们听来也颇有道理:

“上帝的臭嘴!难道是教士们在抵抗?那就把他们套起来,套起来!”

“绞死,绞死!”群众狂热地欢呼,叫道。弓弩、火铳对准教堂正面一齐发射。

一阵轰轰隆隆,惊醒了周围房屋的和平居民。好些窗子打开了,戴着睡帽的头、拿着蜡烛的手探了出来。克洛班吼叫:“向窗口射击!”窗子顿时关上。可怜的市民还没来得及向火光熊熊、喧闹震天的场景投下惊恐的一瞥,赶紧缩了回去,冷汗直淌,回到妻子的身边,寻思着群魔会现在是不是挪到圣母院前庭来举行了,或者,是不是布尔戈尼人又像六四年那样打来了。于是,丈夫想到会被抢劫,妻子想到会被强奸,大家都吓得直哆嗦。

“套起来!”黑话分子又吼叫。但是,谁也不敢前进。他们瞅着教堂,瞅着大梁。大梁没有动静。建筑物依然安静无人,却有个什么东西使无赖汉心里直发毛。

“干呀,撬锁行家们!”特鲁伊甫吼叫,“攻破大门!”

谁也不挪动一步。

“胡子和肚子!”克洛班说,“瞧这些人,连一根椽子也怕!”

一个年迈的撬锁贼对他说:

“统帅,讨厌的不是椽子,是大门,它全是铁杠焊起来的。钳子根本啃不动。”

克洛班问道:“那你们需要什么来攻破它呢?”

“啊,我们需要攻城槌。”

屠纳王勇敢地跑到可怕的大梁跟前,一脚踏在上面,喊道:“这就是一根呀!是教士给你们送来的。”向教堂那边滑稽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们,教士!”

他的英勇行为起了良好作用,大梁的魔力破掉了。无赖汉重振旗鼓。顷刻之间,两百只健壮的手臂把沉重的大梁像羽毛般轻轻托起,对着尝试过却未能动摇的大门猛烈撞去。无赖汉手里不多的一些火炬照得广场似明似暗,只见一大群人抬着这根长大梁,奔跑着,把它向教堂撞去,这种情景就好像一头千足巨怪低头向那石头巨人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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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梁冲击下,半金属的大门如同巨鼓一般发出隆隆的响声。大门没有破裂,可是整个主教堂都摇撼了,只听见建筑物深邃的内穴轰轰直响。

与此同时,一阵大石头雨点般从正面高处向进攻者头上倾泻下来。

约翰叫道:“见鬼!难道是钟楼摇晃得石栏杆倒下来,砸在我们头上?”

然而,此刻锐气方张,屠纳王身先士卒。肯定是主教在抵抗,于是,尽管石如雨下,随处砸得头颅开花,他们还是以更加凶猛的气势撞击大门。

值得注意的是:石头虽然是一块一块落下,却十分密集。好汉们总是同时挨到两下子:一下砸在腿上,一下砸在脑袋上。没有挨砸的人极少。地上已经躺倒一大片死人和伤者,受到进攻者自己的践踏,流着血,气息奄奄。好汉们现在暴怒了,进攻的人前赴后继。长长的大梁继续撞门。一下下均匀的声音,好似大钟的舌头撞击。石如雨下,大门依然怒吼。

无疑,读者已经不猜自知:使得无赖汉激怒不已的这出乎意料的抵抗来自卡席莫多。

只是由于偶然,不幸,局面有利于老实的聋子。

他下到两座钟楼之间的平台之后,脑子里的想法混乱成一片。他沿着走道来回狂奔了一阵,疯了似的;从上面看见无赖汉密密麻麻准备向教堂猛扑过来,他呼天抢地,吁求保全埃及姑娘。他一度想到爬上南面钟楼去敲警钟;但是,在他还来不及敲响大钟,玛丽的声音还来不及发出吼叫的时候,教堂的大门岂不是可以有十次被攻破吗?这时,正好撬锁贼带着器械向大门冲上来了,怎么办?

蓦地,他想起泥瓦匠白天忙了一整天,修理南钟楼的墙壁、木架和屋顶。真是一线光明!墙壁是石头的,屋顶是铅皮的,木架是木头的。木头又大又多,被称作“森林”。

卡席莫多向南钟楼跑去。下面那些房间里果然堆满了建筑材料。有成堆的料石、成捆的铅皮、成束的木板、已经锯好的粗壮椽子,还有一堆堆渣土。这个兵器库里什么都有。

时间紧迫。钳子和锤子在下面正干得起劲。天生神力由于危险感而增加了十倍,他抱起一根最重最长的大梁,从一个窗洞里塞出去,然后从钟楼外面把它抓住(46),架在环绕平台的石栏杆角上推动,让它向底下深渊坠落下去。这根巨木,直落一百六十尺(47),擦坏了墙壁,撞碎了雕塑,在空中旋转数次,仿佛是风磨的一翼在空间自由坠落。最后,它撞着地面,恐怖的喊声四起。黑色的大梁在地上蹦跳,像一条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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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席莫多看见无赖汉在大梁坠落撞击下东逃西散,就像小孩子吹灰尘似的。当他们满怀敬畏,以迷信的眼光瞪着这自天而降的大棒,当他们射箭投石毁损大门口的圣者塑像的时候,卡席莫多趁机悄悄在投下大梁的这边栏杆边上堆积渣土、大石块、料石,甚至还有泥瓦匠一袋袋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