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躺在床上,等着睡意来袭。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天,她感觉真的很疲惫。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于是躺在床上,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依旧没能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飞快地转动。
她之前说自己不介意睡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床上。就在这张床上,科拉·兰斯科内特被——
不,不,她必须把这些想法都从脑海里抛开。她一向自傲于自己的冷静。可为什么要想起不到一星期前的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想想以后——未来。她和格雷格的未来。卡迪根大街的那处房产——正是他们想要的。楼下做生意,楼上是温馨的家,后面的房间可以给格雷格做实验室。这么一来,所得税可以节省很多。格雷格也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平静、正常,不会再时不时胡思乱想。他有几次看着她的神情,好像不知道她是谁。有一两次,她真的吓着了……还有老科尔先生——他之前暗示——威胁说:“如果再有下次……”真的有可能会有下次——确实会有下一次。如果理查德叔叔不是正好在那个时候去世……
理查德叔叔——可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他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老了,累了,而且重病缠身。他儿子也死了。那对他才是一种解脱。在睡梦中安详地去世。安详地……在睡梦中……如果她能睡着就好了。她没理由躺在这里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失眠……听家具嘎吱作响,听窗外的风吹动树枝和灌木丛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一两声哀伤的鸣叫——是猫头鹰,她猜。乡下地方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阴森的感觉,这儿和嘈杂、冷漠的城镇完全不同。住在城镇会感觉安全一些——被人们围绕着——不会感觉孤单一人,而在这里……
发生过谋杀案的房子有时候会闹鬼,或许这幢别墅会以鬼屋闻名。科拉·兰斯科内特的鬼魂在这里徘徊……科拉姑姑。很奇怪,真的,自从她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感觉科拉姑姑离自己很近……触手可及。这都是胡思乱想和神经过敏。科拉·兰斯科内特已经死了,明天就会下葬。这幢房子里除了苏珊和吉尔克里斯特小姐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为什么她总感觉屋里还有别人,就藏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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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再次传来家具发出的嘎吱声……难道是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苏珊打开灯。什么都没有,神经过敏,除了神经过敏什么都没有……闭上你的眼睛……
那的确是呻吟声——呻吟或是细微的叹息……有人在痛苦之中垂死挣扎……
“我绝不能再想这些事情了,绝不能,不能。”苏珊轻声对自己说。
死亡就是终结——在那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东西存在。死去的人也绝不可能再回来。她难道正在重现当时那一幕——一个垂死的妇人在痛苦地呻吟……
又是那声音……更大了……有人在剧痛的折磨下呻吟……
但——这是切切实实的声音。苏珊再一次打开灯,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听。呻吟声真真切切,她能透过墙壁听见。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苏珊跳下床,匆忙套上睡袍,走出房门。她走到楼梯口,轻轻敲了敲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屋里的灯亮着,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坐在床边,脸色惨白吓人,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她挣扎着尝试起身,突然剧烈地呕吐了几下,瘫倒在枕头上。
她虚弱地说:“请——打电话给医生。我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
“我帮你拿些小苏打水来。如果明天早晨没有好转,我们再找医生。”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摇摇头。
“不,现在就找。我——难受极了。”
“你有医生的电话吗?还是在电话簿里?”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把电话告诉她。说了一半又呕吐起来。
苏珊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困乏的男声。
“谁?吉尔克里斯特?在米德巷。好的,我知道了,我尽快到。”
果然像他说的一样,十分钟后,苏珊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停靠的声音,她打开门。
她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带着他上楼。“我想,”她说,“她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身体不适应了。可她看上去真的很严重。”
医生看上去脾气还不错,而且似乎有过半夜三更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小毛病出诊的经验。检查过房间里那个不停呻吟的妇人后,他的态度立刻改变了。他给苏珊简要安排了几件事之后便下楼打电话,然后和苏珊一起走到客厅。
“我已经叫了一辆救护车。必须立刻把她送进医院。”
“这么说,她真的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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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替她打了一针吗啡,减轻她的痛苦。但看起来——”他没再继续说。“她都吃了些什么?”
“我们晚餐吃的乳酪通心粉和烤布丁,之后还喝了咖啡。”
“你也吃了同样的东西?”
“是的。”
“但你没事?没有疼痛或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她有没有吃其他东西?鱼罐头或是香肠之类的?”
“没有。我们的午餐是在‘纹章官’饭店吃的——在死因审判结束后。”
“哦,是的。你是兰斯科内特夫人的侄女?”
“没错。”
“那真是惨无人道,希望他们尽快逮到凶手。”
“是的。”
救护车来了,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被送上车,医生和她一起离开了。他告诉苏珊,明天上午会打电话给她。他离开后,苏珊回到床上躺下来。
这次,她的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