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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有不少人参加。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出席了。苏珊和恩特威斯尔先生是仅有的两个哀悼者,不过其他家庭成员都送了花圈。恩特威斯尔先生询问了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的状况,苏珊小声地把昨晚的情形大致说给他听。恩特威斯尔先生皱起眉头。
“有点儿奇怪吧?”
“哦,她今天上午好多了。医院的人给我打电话。人们总有胆汁逆流的时候,有些人只是更大惊小怪而已。”
恩特威斯尔先生没再说话,葬礼结束之后,他立刻返回伦敦。
苏珊回到别墅。她找到一些鸡蛋,给自己做了个煎蛋卷。吃完后,她走进科拉的房间,开始整理这位死去的妇人的遗物。医生突然来了,打断了她的工作。
医生看上去忧心忡忡。他回答苏珊的询问,说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已经好多了。
“再过一两天,她就可以出院了,”他说,“不过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她很有可能没命。”
苏珊很震惊:“真有那么严重?”
“班克斯夫人,你能不能再明确地给我讲一遍,昨天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吃过喝过的东西。每一样东西。”
苏珊仔细回想,然后一样样仔细说给他听。医生摇了摇头,看上去很不满意。
“肯定有什么东西,她吃了而你没吃吧?”
“我不记得了……蛋糕、司康、果酱、茶——然后是晚餐。不,我真的不记得有其他东西了。”
医生摸了摸鼻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一定是因为她吃的某种东西吗?确定是食物中毒?”
医生敏锐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似乎下了决心。
“是砒霜中毒。”他说。
“砒霜?”苏珊说,“你的意思是,有人给她吃了砒霜?”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会不会是她自己吃的?我的意思是,故意的?”
“自杀?她说不是,而且神智非常清晰。再说,就算她真想自杀,也不可能选择砒霜,这屋子里有安眠药。她多吃一些安眠药就行了。”
“有没有可能是砒霜不小心被混进别的东西里了?”
“我也这样怀疑。但可能性似乎很小,不过这种事情之前的确发生过。但你和她吃了同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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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点点头。她说:“这简直不可能——”她突然喘了一口气,“啊,当然了,是结婚蛋糕!”
“你说什么?结婚蛋糕?”
苏珊向他解释。医生全神贯注地听。
“奇怪,你说她不确定是谁寄来的?蛋糕还有剩下的吗?或是当时送来的包装盒?”
“不知道,让我找找。”
他们一起寻找,终于在厨房的餐具柜上发现了那个白纸盒,上面有留有一点儿蛋糕屑。医生小心地用纸包起来。
“这个由我来保管。知不知道包装纸去哪儿了?”
这次他们失败了,苏珊说,很有可能被吉尔克里斯特小姐丢进壁炉烧掉了。
“你暂时不会离开这里吧,班克斯夫人?”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还是让苏珊有些不舒服。
“不,我要收拾我姑姑的遗物,应该还会在这里待几天。”
苏珊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怎么了解她。她为我姑姑工作已经有些年头了——我只知道这个。”
“是的,是的。她看起来一向是个谦逊、愉快的妇人——非常平凡。可以说,看起来绝不是那种会树敌或是惹是生非的人。邮寄的结婚蛋糕,听起来像是某个嫉妒的女人——可谁会嫉妒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呢?这似乎讲不通。”
“的确不合理。”
“好了,我必须得走了。真不知道我们这个平静的利契特圣玛丽究竟怎么了。先是一起残忍的谋杀,紧接着又是通过邮寄下毒。太奇怪了,一件接着一件。”
他沿着小路走回车上。小别墅里的空气很不通畅,苏珊把门开着,慢慢走回楼上,继续刚才的整理工作。
科拉·兰斯科内特向来不是个整洁、有条不紊的女人。她的抽屉里杂乱地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一个抽屉里塞满了化妆品、信件、旧手帕和画笔等物品。旧信件和账单则塞在一个装满内衣的抽屉里。另一个抽屉里放着几件毛绒背心,底下有个硬纸盒,里面装着两片假刘海。还有一个抽屉里全是照片和素描簿。苏珊拿起一张照片,显然是很多年前在法国某地拍摄的集体照。照片中的科拉很年轻,也很苗条,依偎在一个男人身旁,那个男人又瘦又高,好像穿了一件天鹅绒外套。苏珊猜想,这大概就是已经去世的皮埃尔·兰斯科内特。
这些照片引起了苏珊的兴趣,但她还是把它暂时放到一边,她把所有找出来的文件摞成一堆,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整理到四分之一时,苏珊发现一封信,从头到尾读过两遍之后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找到什么了,苏珊?喂,怎么了?”
她气红了脸。刚才那声下意识的尖叫让她害羞极了,急着想要解释。
“乔治?你吓死我了!”
她表哥慵懒地笑了笑。
“看来的确如此。”
“你怎么来的?”
“呃,底下的门开着,我就进来了。楼下似乎没人,我就上来看看。如果你问的是我怎么到的利契特圣玛丽,我早晨开车过来参加葬礼。”
“我没在葬礼上看见你。”
“那辆老爷车把我给耍了。油路似乎是堵了。我折腾了半天,它自己就通了。当时去葬礼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想我还是应该过来一趟。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
“事实上,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格雷格说你到这儿来接收遗产,可以这么说。我想过来帮帮忙。”
苏珊说:“你不用上班吗?还是你只要想请假,随时都可以?”
“参加葬礼一向是个不上班的好借口,而且这次的葬礼又确有其事。再说了,谋杀案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各种猜想。不管怎么说,我将来也不需要上班了——我现在可是个有门路的人,有更好的事情可以做。”
他笑了笑。“和格雷格一样。”他说。
苏珊满腹疑虑地看着乔治。她和这位表哥很少见面,每次见面时,总感觉他很难琢磨。
她问:“你到底为什么来,乔治?”
“多少是想来扮演一下侦探的角色。上次我们参加的那场葬礼让我想了很多。科拉姨妈那天真是一鸣惊人。我怀疑她那句话究竟是句不负责的玩笑话,还是确有其事。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你读得那么专注,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珊缓缓地说:“是理查德叔叔来这里拜访之后写给科拉姨妈的信。”
乔治的眼睛真的很黑。她一直以为是棕色,但其实是黑色。而黑色的眼睛总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把思想隐藏在后面。
乔治慢吞吞地说:“上面写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不,并没有……”
“我能看看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信放在他伸出的手中。
他用低沉的语调粗略地朗读信上的内容。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看起来很好……回去的路上很顺利,到家以后并不疲惫……”
他的语气突然一变,尖声念道:
“请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告诉你的事情,那可能只是个错误。你亲爱的哥哥,理查德。”
他抬头看着苏珊。“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有可能……也可能只是关于他的病情。或是关于他们共同认识的某位朋友的闲话。”
“哦,没错,有很多可能。光凭这句话没办法下定论——但是在暗示什么……他到底跟科拉说了什么?有人知道吗?”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可能知道,”苏珊想了想,回答,“我想她有可能听到了。”
“哦,没错,这些贴身女仆都这样。对了,她人呢?”
“在医院,砒霜中毒。”
乔治瞪大眼睛。
“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是说真的。有人给她寄了一块下过毒的结婚蛋糕。”
乔治找了张椅子坐下,同时吹了一声口哨。
“看样子,”他说,“理查德舅舅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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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莫顿督察到了小别墅。
他是个安静的中年男子,说话带着些乡下口音。举止冷静,不慌不忙,但有一双精明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班克斯夫人?”他说,“普罗克特医生应该已经告诉你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的情况了。我们化验了从这里找到的蛋糕屑,当中的确有砒霜。”
“有人蓄意要下毒杀她?”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吉尔克里斯特小姐本人似乎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她一直重复说不可能——说没有人会做这种事。但确实有人做了。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吗?”
苏珊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震惊,”她说,“你们从邮戳上找不到线索或是笔迹吗?”
“你忘了——包装纸应该已经被烧掉了,而且是不是通过邮寄也很难说。开车送邮件的邮差小安德鲁斯,说他不记得给这里送过邮包。但他当时要送的地方很多,不太能确定——但关于这一点——的确有些可疑。”
“可是——如果不是通过邮寄,那是怎么回事?”
“另一种可能,班克斯夫人,就是利用一张上面写有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的姓名、地址还有邮戳的土黄色包装纸,而且将包裹由信箱口塞进来或是亲手放置在门内,这都会让人产生是由邮差送来的印象。
他冷静地继续说:
“非常聪明的主意,我是说选择结婚蛋糕。结婚蛋糕很容易打动中年妇女的心,让她们高兴自己还被人惦记。一盒糖果或是其他东西就很有可能引起怀疑。”
苏珊缓缓地说: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当时猜了好久究竟是谁送的,但她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正如你说的,她很高兴,而且没错——受宠若惊。
她补充道:“毒药的剂量致命吗?”
“这在拿到剂量分析报告之前很难确定。这取决于吉尔克里斯特小姐是否把整块蛋糕都吃下去了。她说好像没有,你记不记得?”
“不——不,我不能确定。她请我吃,但我拒绝了,然后她又吃了一些,说那是非常好吃的蛋糕,可我记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全部吃掉。”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上楼看看,班克斯夫人。”
“当然。”
她跟着他走进吉尔克里斯特小姐的卧室,她抱歉地说:
“恐怕这里非常乱。我忙着处理姑姑的葬礼,一直没来得及整理她的遗物。后来普罗克特医生来过之后,我想也许应该保持原状,不要乱动比较好。”
“你非常明智,班克斯夫人。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见识。”
他走到床边,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小心地抬起来,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有了。”他说。
一小块蛋糕躺在有些破旧的床单上。
“真神奇。”苏珊说。
“哦,不,这并不神奇。你们这一代人大概不知道——现如今的年轻女士似乎对婚姻没什么憧憬,但这是个古老的风俗。放一块结婚蛋糕在枕头下面,你就会梦见自己未来的丈夫。”
“可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肯定——”
“她只是不想告诉我们,因为她觉得以自己的年龄,干这种事实在太幼稚。可我猜想,她有可能会这么做,”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而且要不是因为她这种老小姐的傻念头,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很可能活不过今天。”
“可谁会想杀她呢?”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让苏珊不太自在。
“你不知道?”他问。
“不——当然不知道。”
“若是如此,看来,我们应该去弄清真相。”莫顿督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