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里有那么多精美的东西,”她说,“这张绿桌子摆在你的新店里一定很漂亮,我确定,班克斯夫人。我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一定很值钱。”
“当然了,它的价钱会从我那份遗产中扣除。”苏珊说。
“对不起,我的意思并不是——”吉尔克里斯特小姐非常狼狈。
“也可以从我们那份遗产中扣除,”迈克尔强调,“连同那些风蜡花。”
没人理会吉尔克里斯特这几句出于好意的话。
格雷格再次紧张地高声嚷道:
“苏珊也想要那张桌子。”
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安的骚动,格雷格的一句话改变了现场的气氛。
海伦连忙说: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乔治?别说那套斯波德餐盘。”
乔治笑了起来,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这么戏弄老蒂莫西,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说,“可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一直为所欲为,都养成习惯了。”
“你必须体谅病人,克罗斯菲尔德先生。”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说。
“他只有严重的妄想症,只有这一个毛病。”乔治说。
“当然,”苏珊表示同意,“我不相信他真的有病,你呢,罗莎蒙德?”
“什么?”
“蒂莫西叔叔有没有病。”
“没有——应该没有,我认为没有。”罗莎蒙德的语气很含糊,“不好意思,我刚才在考虑那张桌子应该配什么样的灯光。”
“瞧见了吗?”乔治说,“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你妻子是个危险的女人,迈克尔,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意识到了。”迈克尔冷冷地说。
乔治兴高采烈地继续说:
“桌子争夺战!明天即将打响。虽不动手,但双方都势在必得。我们应该选择自己的阵营。我支持看上去虽然甜美、软弱,但实际上恰恰相反的罗莎蒙德。丈夫们应该都支持自己的妻子。吉尔克里斯特小姐呢?显然是支持苏珊。”
“哦,克罗斯菲尔德先生,真的,我真的不敢——”
“海伦舅妈呢?”乔治无视慌慌张张的吉尔克里斯特小姐,“你手中是最关键的一票。哦——呃——我忘了,蓬塔利耶先生呢?”
“你说什么?”赫尔克里·波洛看上去一头雾水。
乔治本打算给他解释,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个可怜的老家伙可能连一个字都听不懂。他说:“没什么,只是个家庭玩笑。”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波洛和善地笑了笑。
“所以你的票将决定胜负,海伦舅妈。你支持哪一边?”
海伦笑了。
“或许我自己也想要,乔治。”
她故意岔开话题,转向她的外国客人,说:
“恐怕这对你来说太无聊了,蓬塔利耶先生。”
“一点儿也不,夫人。能参与你们的家庭生活,我非常荣幸。”他鞠了一躬,“我想说,我不能非常确切地表达,我很遗憾,这幢房子得从你们手里交给陌生人。这毫无疑问是很悲哀的。”
“不,真的,我们一点儿也不遗憾,”苏珊向他保证。
“你真亲切,夫人。我向你们保证,这里作为饱受迫害的老人的居所,会非常完美,简直是个避风港!这么平静!当你觉得难过时,请务必想起我这句话。我说,还有一所学校也想选在这里——不是普通的学校,是女修道院,由女信徒们经营的——我想你们的说法是‘修女’吧?你们或许更愿意卖给她们?”
“一点儿也不。”乔治说。
“圣玛丽爱心基金,”波洛继续说,“很幸运,得益于一位匿名的善心人士,我们的出价能稍微高一点儿。”他对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说,“我猜,你不喜欢修女吧?”
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脸突然红了,看起来很尴尬。
“哦,真是的,蓬塔利耶先生,你不应该——我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什么人身攻击。但我一直无法认可她们那种远离尘世的生活方式——我是说,没必要这样,而且真的有些自私,当然不包括那些教书的或是那些为穷人做事的——我相信她们是真正无私的女人,做了很多善事。”
“我简直不能想象竟然有人想当修女。”苏珊说。
“她们很有魅力,”罗莎蒙德说,“你记得吧——去年她们重演《奇迹》的时候。索尼娅·威尔斯简直太有魅力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在乎的是,”乔治说,“为什么一定要穿上那种中世纪的服装才能取悦上帝。毕竟,说起来,修女的服装都很累赘,既不卫生又不切实际。”
“而且让她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像,不是吗?”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说,“这听起来很蠢,但我在阿伯内西夫人家的时候,一个修女来募捐,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她和那天在利契特圣玛丽,到兰斯科内特夫人家里募捐的修女是同一个人。我感觉,她好像一直在跟着我!”
“我记得修女们都是两人结伴去募捐,”乔治说,“有一本侦探小说里这么写过,对吧?”
“但那次只有一个,”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说,“或许她们精简人员了,”她言辞含糊地补充道,“而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修女。我记得,上一个是为圣巴纳巴斯募捐一架风琴——而这一个则是为了完全不同的事——好像是和孩子有关的。”
“但她们有些地方很相似?”赫尔克里·波洛问,他听起来很感兴趣。吉尔克里斯特小姐转向他。
“我估计一定是这样,没错。上唇——好像长着胡须。你知道,我想,这就是引起我警觉的原因,那段时间我一直很紧张,而且又记起那些故事,说战时有几个第五纵队的男人打扮成修女,从天而降。当然了,我这种想法实在太蠢了,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修女的确是个非常好的伪装,”苏珊若有所思地说,“连脚都藏进去了。”
“事实上,”乔治说,“很少会有人仔细地观察别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法庭上,不同的目击者对同一个人会有截然不同的描述。你们肯定会很惊讶。同一个人常被描述为高—矮;胖—瘦;黑—白;穿深色衣服——浅色衣服;依此类推。通常只有一种描述靠得住,但你必须好好判断是哪一种。”
“还有件奇怪的事,”苏珊说,“有时你不经意地扫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却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个影像有些眼熟,然后你对自己说:‘肯定是我很熟悉的人……’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就是你自己!”
乔治说:“如果你真的能直接看到自己——而不是通过镜子中的影像,那辨认起来肯定更难。”
“为什么?”罗莎蒙德非常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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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没发现吗,没有人能直接看到自己——像别人看着自己一样。人们看到的自己都是镜像,也就是相反的图像。”
“可那为什么会看起来不同呢?”
“哦,会非常不同,”苏珊立刻说,“肯定是这样。因为人的脸并不是完全对称的。眉毛就互不相同,嘴唇也一边高一边低,鼻子也不是笔直的。你可以用铅笔来比——谁有铅笔?”
有人递过来一支铅笔,他们开始实验,把铅笔纵向平行地放在鼻子两侧,看着两边形成不同的角度,大笑起来。
现在气氛轻松了许多,每个人的情绪都不错。他们不再是一群聚在一起等着瓜分理查德遗产的继承人,而是一群欢乐的普通人,相聚在乡下,共度周末。
只有海伦·阿伯内西一直沉默,心不在焉。
赫尔克里·波洛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女主人礼貌地道了句晚安。
“还有,夫人,我最好先向你道别。我的火车明早九点发车。实在太早了,所以我提前向你道谢,感谢你如此热情的招待。房产交接的日期会由善良的恩特威斯尔先生安排。当然,全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只要你方便,任何时间都行,蓬塔利耶先生。我——我在这里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
“你打算回塞浦路斯的庄园去?”
“是的。”海伦·阿伯内西的嘴唇弯起一丝微笑。
波洛说:
“你很高兴,没错。没有任何遗憾?”
“遗憾离开英国?还是说,离开恩德比?”
“我是说——离开恩德比。”
“哦——没有。那样做没有好处,不是吗,一直沉溺在过去。必须要把过去的事抛在脑后。”
“如果能做到的话。”波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微笑着以抱歉的目光环视身边一张张客气的面孔。
“有些时候,过去并不想离去,并不想在遗忘中消失,不是吗?它会扯着你的胳膊,说:‘我和你还没完呢。’”
苏珊怀疑地笑了笑。波洛说:
“但我是认真的——是的。”
“你的意思是,”迈克尔说,“你的那些难民就算来到这里,依然无法完全忘记过去遭受的苦难?”
“我说的不是难民。”
“他是在说我们,亲爱的,”罗莎蒙德说,“他是在说理查德舅舅的死、科拉姨妈和斧头的事。”
她转向波洛。
“没错吧?”
波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夫人?”
ily: Calibri;”>U.N.A.R.C.O.’,或你起的什么名字,全是胡说八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