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普约翰太太坐在一段俯瞰深谷的公路旁。她正在用零碎的法语加上手势和一个魁梧健壮的土耳其女人说话,后者试图在这样艰难的沟通环境下尽可能告诉对方自己上一次流产经历的细节。她说自己曾有九个孩子,八个是男孩,五次流产。她似乎对流产和正常分娩感到同样高兴。
“你呢?”她和蔼可亲地戳了戳厄普约翰太太的肋骨,“多少孩子?——男孩?——女孩?——几个?”她举起手,准备用手指来点算一下。
“一个女孩。”厄普约翰太太说。
“那么男孩呢?”
眼看就要被这个土耳其女人轻视,厄普约翰太太被民族大义击中,决定说一个谎。她举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
“五个。”她说。
“五个男孩?很好啊!”
土耳其女人带着赞许和敬意点点头。她还说,如果她那个会说流利法语的表妹在这儿,她们俩就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了。接着,她又开始继续讲她最后一次流产的故事。
其他旅客四散在附近,吃着随身带着的篮子里拿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巴车看上去相当破旧,停在一块突出的岩石边上,司机和另一个人正在车篷里忙碌着。厄普约翰太太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出门多长时间了。洪水封住了两条路,不得不绕道。有一次他们被困了七个小时,直到要跨过的那道河的河水退去为止。安卡拉就在前方,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这就是她所知的一切。她听着新朋友热情而又不顺畅的话语,试图判断何时应该钦佩地点头,何时又要同情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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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那是一个和当下的环境完全不协调的声音。
“我想,你是厄普约翰太太吧?”这个声音说。
厄普约翰太太抬起头,不远处停着一辆刚刚到来的车,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无疑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他长着一张不会被错认的英国人的脸,声音也明显是英国人的声音,穿着一套无可指摘的灰色法兰绒套装。
“天哪,”厄普约翰太太说,“利文斯通博士(注:指戴维·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英国探险家、传教士,维多利亚瀑布和马拉维湖的发现者,非洲探险的最伟大人物之一。)?”
“看起来非常像吧。”这个陌生人愉快地说,“我叫阿特金森,是从安卡拉领事馆来的。我们设法和你取得联系已经有两三天时间了,但是到处的道路都被切断了。”
“你们想要和我取得联系?为什么?”厄普约翰太太忽然站起身,一个快乐旅行者的形象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现在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母亲,从头到脚。“茱莉亚?”她尖声说,“是茱莉亚出了什么事吗?”
“不,不。”阿特金森先生向她保证,“茱莉亚安然无恙,完全不是这个原因。芳草地出了些麻烦,我们希望尽快把你送回家。我会开车带你回安卡拉,一个小时之内你就能搭上飞机了。”
厄普约翰太太张开嘴想说什么,接着又合上了。然后她站直身子说道:“你得把我的包从车顶上取下来,深色的那个。”她转过身,和她的土耳其同伴握了握手说:“很抱歉,我现在必须回家了。”她用最为友好的态度同班车上的其他同行者挥手作别,喊出一句来自她小小的土耳其语储备中用于告别的话,然后准备跟着阿特金森先生立即离开,没有再问任何问题。他的想法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厄普约翰太太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