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摊牌 · 1

发布时间: 2019-12-01 12: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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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稍小一点的教室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看着被召集到此的人们。她的职员们都在这里:查德威克小姐,约翰逊小姐,里奇小姐,还有两位年轻点儿的老师。安·夏普兰手拿记事簿和铅笔坐在一旁,准备为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做记录。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身边坐着凯尔西警督,在他的另一边是赫尔克里·波洛。亚当·古德曼独自坐在一个位于教员和他所称的“行政管理团队”之间的无人地带。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起身,用她一贯干练果断的声音开始说话。

“我感觉有必要向你们所有人作出通报,”她说,“作为本校员工,你们对学校的命运都很关心,你们理应知道当下的调查有何进展。凯尔西警督已经告知我多项事宜。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有着国际关系,通过瑞士获得了极有价值的协助,稍后他本人会对此作出说明。我必须遗憾地说,我们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但是一些小问题已经得到了澄清,我想,让诸位了解目前的事态发展应该会使大家感到安心一些。”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望向凯尔西警督,他随即站了起来。

“从官方立场而言,”他说,“我不能透露我所知的全部情况。我只能向大家作出这样程度的保证,那就是,我们正在取得进展,对于是谁犯下了在本校的这三起谋杀,我们已经开始有了头绪。除此之外,我不能说更多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并不受到官方保密要求的约束,他可以完全自由地告知你们他的一些想法,会向你们披露由他本人亲自查证的一些信息。我很肯定你们都是忠于芳草地以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我想你们会对波洛先生即将谈及的、并不涉及公众利益的一些情况保守秘密。外界有关这些事件的传言和揣测越少越好,因此我在此要求诸位对于今天在这里听到的情况保密。大家都明白了吗?”

“当然了。”查德威克小姐率先回答,非常肯定地说,“我们当然都是忠于芳草地的,我希望如此。”

“自然是这样。”约翰逊小姐说。

“哦,是的。”两位年轻的老师说。

“我同意。”艾琳·里奇说。

“那么,请波洛先生开始吧?”

赫尔克里·波洛站起身,对他的听众们微微一笑,很小心地捻着自己的八字胡。两位年轻的老师忽然有发笑的冲动,抿着嘴忍住,不再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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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诸位而言,这是一段艰难而又焦虑不安的日子。”他说,“我想要首先告知各位的是,我对此是能够体会的。很自然,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是最辛苦的,但是相信你们也都不好受。你们先是失去了三名同事,其中一位已经在此工作了相当长时间——我所说的是范西塔特小姐。当然,斯普林杰小姐和布兰奇小姐虽然是新人,但是我毫不怀疑,她们的死也令你们相当震惊,是非常令人不安的事件。你们自己一定也深感忧虑,似乎是有人将芳草地的女教师们当成了复仇的目标。我在此可以向你们保证,凯尔西警督也可以作出这样的保证,事情并不是如此。芳草地只是因为一系列不幸的事件而成为不受欢迎的多方势力所关注的中心。在这里一直存在——可以这样说——鸽群中的一只猫。这里发生了三起谋杀,还有一桩绑架。我先来说说绑架,毕竟在整个事件中,最困难之处在于排除无关事件的干扰,这些事件本身可能也是罪行,但是它们让最为重要的线索——也就是寻获你们之中存在的一个残忍而有毅力的杀人犯的线索——变得晦涩难解。”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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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希望你们传阅这张照片。”

凯尔西接过照片,递给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她又依次交给身边的教职员工们。照片最后交还给波洛,他看着她们的脸,看起来都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我请问你们所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这个女孩吗?”

所有人都摇着头。

“你们应当认得出才对,”波洛说,“因为这是我从日内瓦方面得到的,一张谢斯塔公主的照片。”

“但是这根本就不是谢斯塔啊。”查德威克小姐惊叫道。

“正是如此。”波洛说,“整个事件的种种线索都从拉马特开始。如你们所知,当地在三个月之前爆发了一场事实上是政变的革命。当地的统治者阿里·优素福亲王设法出逃,由他的私人飞行员驾机带他飞出了拉马特。然而,飞机在拉马特以北的山脉中坠毁,残骸直到晚些时候才被发现。一件极有价值的物品——据称总是被阿里亲王随身携带的物品——就此失去了踪影。残骸中没有什么发现,有传言说,东西已经被带入了我们这个国家。多组人马都急于将这件非常值钱的物品据为己有。他们所能依赖的线索之一就是阿里·优素福亲王尚存人间的亲属,即他最大的表妹,当时在瑞士一间学校读书的女孩。很有可能的是,如果这一样贵重物品已经被安全地带出了拉马特,应该会被交给谢斯塔公主,或者是她的亲属和监护人。一些人被派去密切监视她的叔叔,易卜拉辛亲王,还有人则跟着公主本人。她在这个学期转往本校,也就是芳草地来读书,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如果有人接受派遣到此地谋求一个职位,以便近距离观察任何试图接近公主的人,检查她的信件和任何电话留言,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但是一个更简单,更有效的办法被提了出来,那就是绑架谢斯塔,让一个自己人扮成谢斯塔公主来到这间学校。由于易卜拉辛亲王在埃及,直到这个夏末之前都不会到访英国,这个计划本可以成功执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并未见过这个女孩,所有接受她入学的安排都是通过在伦敦的大使馆进行的。

“这个计划其实再简单不过。真正的谢斯塔在伦敦大使馆派遣代表的陪同下离开瑞士,或者说本应如此。实际上,伦敦大使馆被告知,瑞士学校的一名代表将会伴随女孩前往伦敦。真正的谢斯塔被带到瑞士境内一处非常安逸的小屋,并一直待在那儿。一个完全不同的女孩抵达伦敦,与大使馆的代表会面,之后被带到这所学校。当然,这个替身比真正的谢斯塔要年长很多。但是东方的女孩看起来总是比她们的年纪更成熟一些,这一点也不太会引人注意。一个擅长扮演学龄女孩的年轻法国女演员被选中。

“我的确问过,”赫尔克里·波洛用一种深思熟虑的声音说道,“是否有任何人注意过谢斯塔的膝盖。对于年龄而言,膝盖是一个非常好的指示。二十三或者二十四岁女性的膝盖,绝对不会被错认成十四或者十五岁女孩的膝盖。可惜,没有人注意过她的膝盖。

“但是这一计划完全没有像期望中那样成功。没有人试图与谢斯塔取得联系,她也没有接到重要的信件或者是电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有了新的焦虑。易卜拉辛亲王可能提前来到英国。他不是一个习惯预先宣布计划的人。据我所知,他有这样的习惯,在某一个晚上说道:‘明天我要去伦敦。’然后就立即动身。

“那么,这个假的谢斯塔清楚,某个认识真正谢斯塔的人会在任何时间出现。这一点在谋杀发生之后尤其如此,因此她开始为自己的绑架做铺垫,和凯尔西警督谈及此事。当然,真正的绑架完全不是这样发生的。在得知她的叔叔会在第二天上午来接她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在真正来接她的车出现之前半小时,一辆挂着假外交牌照的豪华车抵达,于是谢斯塔正式‘被绑架’了。当然了,实际上在这辆车开到第一个大市镇的时候,她就立即恢复了自己的本来身份。他们发出了一份极为业余的勒赎信,只是为了保持这个故事的连贯性。”

赫尔克里·波洛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如你们所看到的,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简单的误导。人们的注意力集中于本地的这桩绑架案,没有任何人想到,真正的绑架发生在三周之前的瑞士。”

其实波洛真正想说,但是出于礼貌而不好开口的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一层。

“现在我们来谈谈其他事情。”他说,“谈谈远比绑架要严重的事情——谋杀。

“当然了,可能是假谢斯塔杀害了斯普林杰小姐,但是不会是她谋杀了范西塔特小姐或者是布兰奇小姐,而且她并没有动机杀死任何一个人,她的任务中也没有这样的要求。她的角色很简单,那就是,如果有人送过来,就接收一个贵重的包裹;或者,另一种可能的情况下,得到有关这件东西的消息。

“现在让我们回到拉马特——这一切事情开始的地方。在拉马特流传很广的说法是,阿里·优素福亲王将这个贵重的包裹交给了他的私人飞行员鲍勃·罗林森,而鲍勃·罗林森设法安排将东西送往英国。事情发生的当天,罗林森去拉马特最大的酒店探望住在此地的姐姐,萨特克利夫夫人,以及她的女儿珍妮弗。萨特克利夫夫人和珍妮弗当时已经外出,但是鲍勃·罗林森还是去了她们的房间,并在里面停留了至少二十分钟。以当时的情况来说,这已经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当然,他完全可能给他的姐姐写了一封长信,但情况并非如此。他所留下的只是一份可以在一两分钟内草草完成的简短便函。

“几个不同的团伙都作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推测,那就是罗林森待在她房间的这段时间里,把东西放在了姐姐的物品里,而她也就把它带回了英国。那么,现在到了我愿意称之为两条支线独立发展的阶段。一组人——也可能不止一组人——判断萨特克利夫夫人把东西带回了英国,结果就是,她在乡下的房子被洗劫,被彻底搜查了一番。而这也显示,搜查的人并不很明确地知道东西被藏在哪儿,只是认定,极有可能是在属于萨特克利夫夫人的某个地方。

“但是另外有人非常准确地知道东西在哪儿,我想现在把鲍勃·罗林森藏匿这些东西的位置告诉你们,已经是无伤大雅的了。他把东西藏在了一支网球拍的拍柄里——挖空了拍柄,然后又巧妙地拼接在一起,很难看出曾有人对它做过什么手脚。

“这支网球拍不属于他的姐姐,而属于姐姐的女儿,珍妮弗。一个准确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事先取得了钥匙的模型,复制了一把,在某个晚上来到了体育馆。在晚间的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但是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斯普林杰小姐从大楼看到了体育馆里的手电筒光线,于是过来察看。她是个健壮的年轻女性,毫不怀疑自己有能力应付任何可能发现的情况。我所说的这个人可能正在依次翻检网球拍,试图寻获要找的那一支。被斯普林杰小姐发现并认出之后,这人没有丝毫犹豫……搜查的人是一个杀人犯,开枪打死了斯普林杰小姐。然而,在这之后杀人者必须迅速行动。枪声已经被人听到,人们正在赶过来。杀人者必须立即逃出体育馆而不能被发现。球拍暂时也只能放在原处……

“几天之后,有人尝试了另一种方式。一个操着假美国口音的陌生女人在珍妮弗·萨特克利夫离开网球场的时候拦住了她,告诉她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故事,那就是她的某个亲属给她带来了一支新的网球拍。珍妮弗毫无疑心地相信了这个说法,高兴地把自己的球拍和陌生人带给她的那支崭新的、昂贵的球拍进行了交换。但是这其中有一个情况,这个操美国口音的女人无从得知。那就是,就在几天之前,珍妮弗·萨特克利夫和茱莉亚·厄普约翰交换过球拍。也就是说,这个陌生女人拿走的实际上是茱莉亚·厄普约翰的旧球拍,虽然贴在上面的标签是珍妮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