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简便的冷餐自助,提早就开始供应了。下午两点半会有个不太出名的电影明星为游园会剪彩。原来看上去要下雨的天气现在开始好转。三点钟的时候游园会就进入了高潮。大批的人流拥来,门票只需两个半先令,车道的一侧停满了汽车。住在青年旅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到来,他们操着各国语言大声地交谈着。正如马斯特顿太太所预料的,斯塔布斯夫人还不到两点半就从卧室出来了。她身着一件仙客来花裙子,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黑色帽子,全身上下佩戴了很多钻石。
布鲁伊斯小姐冷嘲热讽地说:
“显然把这儿当成了阿斯科特皇家赛马场了!”
但是波洛却一本正经地赞赏道:
“您的新款套装真漂亮,夫人。”
“很漂亮,是吗?”海蒂高兴地说,“这是上次专门为阿斯科特赛马会准备的。”
看到小电影明星走了过来,海蒂迎了上去。
波洛再次退到幕后,他一个人到处闲逛着——一切似乎都按着游园会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有一个打椰子游戏场,由热情饱满的乔治爵士主持,还有一个撞柱(注:一种游戏,类似保龄球。用重十磅的木质或橡胶质球撞击二十一英尺外布成菱形的九根椭圆形木桩,以最少次数撞倒所有木桩者胜。)游戏场,一个套圈游戏场。很多摊位上摆着当地产的水果、蔬菜、果酱和蛋糕——还有一些摊位摆放着一些“新奇的东西”。有抽奖彩券,可以抽蛋糕、水果篮;甚至,似乎还可以抽一头猪;以及为孩子们准备的摸彩游戏,两便士一次。
现在人已经很多,一场儿童舞蹈表演开始了。波洛没有看见奥利弗夫人,反倒是斯塔布斯夫人身着仙客来花的粉红装身影随着人群在茫然地移动着。然而,大家的注意力似乎在弗里亚特太太身上。她打破了之前一贯的穿衣风格——穿了一件镶有绣球花的蓝色薄软绸连衣裙,头戴一顶令她很精神的灰色帽子,她似乎在主持着整个游园会的进程,向刚到的人打着招呼,引导着人们去观看各种各样的穿插表演。
波洛慢慢向她走过去,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艾米,亲爱的,最近还好吗?”
“哦,帕米拉,你和爱德华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蒂弗顿离这儿实在是太远了。”
“天公真是为你作美呀,还记得战前那年吗?四点钟的时候突然倾盆大雨,把整个演出都给毁了。”
“但今年整个夏天都不错。多萝西!好久好久没见了。”
“我们觉得一定得回来看看纳斯庄园的辉煌。我看到你把河岸边的灌木都修剪了。”
“是的,这样就可以看到后面的绣球花了,不是吗?”
“那些花太漂亮啦。那么蓝!知道吗,亲爱的,你在去年真是创造了奇迹啊。纳斯庄园开始回到从前的样子啦。”
多萝西的丈夫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大战期间过来见过司令官,当时这儿的景象真是令人心碎。”
弗里亚特太太转身招呼一位十分谦卑的客人。
“纳帕夫人,很高兴见到你。这是露西吗?都长这么高了!”
“她明年就毕业了。很高兴看到你气色还是这么好,夫人。”
“我很好,谢谢。你得去玩一下那个套圈游戏,露西,试试自己的运气。一会儿茶棚见,纳帕夫人。我会到茶棚里帮忙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可能是她丈夫,有些羞怯地说:
“很高兴看到你回到纳斯庄园,夫人。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弗里亚特太太的回答声被匆匆赶来找她的两个女人和一个肥胖的男人所淹没。
“艾米,亲爱的,好久没见啦。这儿看起来是个极大的成功!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收拾那个玫瑰园的。缪丽尔跟我说你全部换了新的品种。”
胖男人插了一句:
“玛丽莲·盖尔在哪儿——”
“瑞吉渴望见到她。他看了她最近拍的一部电影。”
“戴着大帽子的那个是她?妈呀,那个打扮。”
“别犯傻,亲爱的,那是海蒂·斯塔布斯。知道吗,艾米,你真的不应该让她像个时装模特似的晃来晃去。”
“艾米?”又有个朋友喊了一声,“这是罗杰,爱德华的儿子。亲爱的,欢迎重返纳斯庄园。”
波洛慢慢地走开了,心不在焉地用一先令买了一张可能会为他赢得一头猪的彩票。
他仍能隐约听到大致“太高兴你能过来”之类的话从他身后传来。他不知道弗里亚特太太是否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取代了女主人的角色,还是说,她这么做完全是无意识的。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今天下午她就是纳斯庄园的弗里亚特太太。
他站在标有“仅需二先令六便士,朱莱卡夫人给你算命”的帐篷下。茶点刚刚开始供应,所以之前排长龙算命的人都消失了。波洛低下头,弯腰走进帐篷,支付了二先令六便士,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终于可以好好歇歇疲惫的双脚了。
朱莱卡夫人穿着飘逸的长袍,头上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头巾,罩在她脸下半部的面纱遮住了嘴,所以说话不是很清楚。她拿起波洛的手快速看了手相,她的手一动,金手镯上的幸运符叮当作响:财源滚滚、美人在怀、劫难远离。
“你说的这些非常顺耳,莱格夫人,希望能梦想成真。”
“噢!”莎莉说,“你认识我?”
“我事先得到了消息——奥利弗夫人告诉我说最开始你被设计为‘受害者’,但后来你被别人抢来给人算命了。”
“我倒真希望自己扮演那个‘尸体’,”莎莉说,“比这个省心。都是吉姆·沃伯顿的错。现在四点了吗?到我喝下午茶的时间了。四点到四点半是我的休息时间。”
“还差十分钟四点,”波洛看了一眼他那老式手表说,“我把茶给你端过来怎么样?”
“哦,不。我想休息一会儿。帐篷里太闷。外面仍然有很多人在排队吗?”
“没人了。大家都去排队喝茶了。”
“太棒了。”
波洛刚从帐篷里出来就碰见了一个女人,执意要他花六便士猜一块蛋糕的重量。
管理套圈游戏的一位肥胖的大妈硬是要波洛试一下手气,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套中了一个丘比特洋娃娃。抱着他赢得的洋娃娃刚走了几步,波洛就在人群的外围碰见了迈克尔·韦曼,他正闷闷不乐地站在通往码头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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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啊,波洛先生。”他略带讥讽地说。
波洛注视着手上刚赢来的奖品。
“这真是太可怕了,是不是?”他遗憾地说。
这时,身边的一个小孩儿突然大哭起来,波洛立即把洋娃娃塞进了孩子的手里。
“瞧,这是给你的。”
眼泪瞬间不见了。
“你看,维奥莱特,这位先生多好啊。快说谢谢——”
“儿童化装舞会,”沃伯顿上尉通过扩音器喊道,“一流的舞会——三到五岁。请排队站好。”
波洛步履匆忙地朝别墅走去,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玩打椰子游戏的年轻人身上,当时他为了瞄准儿正往后退。看到对方满脸怒气,波洛也没多想,马上向他道歉,眼睛却被对方衬衫上变化无常的图案所吸引。他认出这就是乔治爵士所描述的“乌龟”衬衣。图案上各种海龟、乌龟以及海怪相互盘绕在一起,爬上爬下。
波洛眨了眨眼,突然听到一个荷兰女孩在跟他说话,就是前天搭便车的那个女孩儿。
“你也来参加游园会了,”他说,“你的朋友呢?”
“哦,对,她也是,今天下午过来。我还没见到她呢,不过,我们会在五点一刻的时候一块儿在大门口乘坐大巴离开。我们一起去托基,然后我在那儿转车去普利茅斯,这样比较方便。”
她的这番解释释怀了波洛之前的迷惑,那就是,荷兰女孩儿那天汗流浃背是因为背包很重。
他说:“我今天上午看见你的朋友了。”
“哦,是的,艾尔莎,她和一个德国女孩在一起,她告诉我说她们准备穿过树林到河边的码头去。但那个房主却非常生气,非让她们原路返回。”
她把头转向乔治爵士,他正在为那些参加打椰子游戏的竞争对手们加油呢,女孩儿补充道:“但现在——今天下午,他很有礼貌。”
波洛正在想要不要给她解释一下,年轻女孩儿擅闯私宅和年轻女孩儿支付两先令六便士入场费参观纳斯庄园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一个是付费参观,是合法的。但沃伯顿上尉扩声器的声音打消了他的念头。上尉看上去有些烦躁,甚至恼怒。
“你看见斯塔布斯夫人了吗,波洛?有谁看见斯塔布斯夫人了?她本来应该过来给这个化装舞会当裁判的,可哪里都找不到她。”
“我看见过她,让我想想——哦,大约半小时前。但是后来我就去算命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沃伯顿生气地说,“她到底去哪儿了?孩子们都在等她,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比计划时间晚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阿曼达·布鲁伊斯在哪儿?”
布鲁伊斯小姐,同样无迹可寻。
“这真是太糟糕了,”沃伯顿说,“搞个活动必须得有人配合。海蒂到底在哪儿?也许她已经回屋了。”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波洛朝着被绳子隔开的茶棚走去,但见排队太长,他决定放弃。
他来到一个小装饰品摊位,店里的一个老太太非要卖给他一个装衣领的塑料箱子,逼得他不得不沿着外围溜走,溜到远处出去观赏场内的活动。
他不知道奥利弗夫人在什么地方。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波洛回过头来。一个年轻人从码头的小路过来,皮肤黝黑,身着完美无瑕的游艇服。他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对波洛说:“对不起,请问,这儿是乔治·斯塔布斯爵士的庄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