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十二月二十五日 · 3

发布时间: 2019-12-01 12:5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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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同意。”

“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在激烈的争吵中,她割断了他的喉咙。但在我看来,这不太可能。首先,他们目前的感情非常好,她到这儿的时间不长,还可以忍受他,不至于心生厌恶。因此,看起来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和本案没什么关系——除非你硬要说割断一个男人的喉咙不像是英国人会用的手段,正如你的朋友乔治夫人所说的那样。”

“可别说她是我的朋友,”波洛急忙说,“不然我可要说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是你的朋友了,她说你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波洛高兴地看着警司摆出的职业姿态再次瓦解。警司的脸涨得通红,波洛带着一种恶作剧似的笑容看着他。

波洛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渴望。

“说起来,你的胡子,确实特别棒……告诉我,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润发油?”

“润发油?天哪,没有!”

“那你用什么?”

“用什么?什么都不用,这是——天然的。”

波洛叹了口气。

“你真是得到了上天的宠爱。”他抚摸着自己那浓密的黑胡子,又叹了口气,“保养起来太昂贵了,”他嘟囔着,“维持色素的试剂又会使毛发干枯、失去天然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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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机问题上,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排除斯蒂芬·法尔先生。问题只可能出在他父亲和李先生之间,或许存在些欺骗,他父亲是受害者,可我很难相信。说到这个问题时,法尔的态度非常轻松、确定,他相当自信——而且我认为那不是装出来的。我认为在他身上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我也不认为能找到。”波洛说。

“还有一个人,更希望老李先生活着——他的儿子哈里。他确实也能从这份遗嘱中受益,但我不认为他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确定!大家普遍认为,自哈里与家断绝了关系,他就肯定被剥夺继承权了。而现在,他回来了,正准备重新得宠呢!父亲要立一份新遗嘱,对他来说只有好处。他不会傻到这时候杀死他。事实上,如我们所知,他也做不到。看看我们的进展,我们已经排除掉很多人了。”

“太对了,很快就会一个也不剩了。”

萨格登咧嘴笑了。

“不会发展得那么快!现在还剩下乔治·李和他的妻子,以及戴维·李夫妇。他们都能从李先生的死中获益,而且就我所了解到的,乔治·李很贪钱。特别是他父亲威胁说要削减给他的生活费。所以,我们发现乔治·李既有动机又有机会!”

“接着说。”波洛说。

“还有乔治·李夫人!她爱钱就像猫爱奶酪,而且我敢打赌,她肯定负债累累!她嫉妒那个西班牙女孩,很快看出那个女孩正在赢得老人的偏爱。她听到他要请律师来,便迅速出击了。这么说是说得通的。”

“有这个可能。”

“再看戴维·李和他妻子。当前这份遗嘱里有他们,但我认为,对他们来说,钱不是主要动机。”

“不是吗?”

“不是。戴维·李看上去有些像梦想家,并不唯利是图。但他——他很……古怪。在我看来,可能有三种动机导致这起谋杀案:钻石纠纷,遗嘱,还有,呃,只是单纯的仇恨。”

“啊,你也看出这一点,是吗?”

萨格登说:“当然啦,我打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了。如果是戴维·李杀死了他的父亲,我认为不是为了钱。而且,如果他是凶手,或许就可以解释……呃,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了!”

波洛赞许地看着他。

“是的,我一直在等你把这一点考虑在内。太多血了——阿尔弗雷德夫人是这么说的。它让人想起古代的仪式,血祭,用鲜血涂满献祭者全身……”

萨格登皱起眉头说:“你觉得凶手是个疯子?”

“我的朋友,一个人身上,藏着各种各样的本性,有很多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比如对鲜血的渴望,对献祭的渴求!”

萨格登怀疑地说:“但戴维·李看上去是一个安静无害的家伙。”

波洛说:“你不懂心理学。戴维·李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人——对母亲的记忆在他的心中仍然栩栩如生。他离开父亲生活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他还不能宽恕父亲曾那样对待他的母亲。这次他回来,让我们假设他想借此表示原谅,但也许,他发现自己无法原谅……有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当戴维·李站在他父亲的尸体旁时,他心里的某个部分是愉悦的、满足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惩罚!报应!之前所有的罪恶都一笔勾销了。”

萨格登突然哆嗦了一下,说:“别这么说,波洛先生,你吓了我一跳。也许事情就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戴维夫人是知道的,并且,这意味着她在尽其所能地掩护他。我能想象她会这么做,但我无法想象她是一个杀人犯,她是个令人愉快的普通女人。”

波洛好奇地看着他。

“她给你这种印象?”他小声问。

“嗯,是的——一个贤妻良母。如果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噢,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萨格登看看他。

“现在,来吧,波洛先生,你对这起案子也已经有了些想法,说说看吧。”

波洛慢悠悠地说:“我确实有了一些想法,但还相当模糊。还是让我先听听你对这起案子的总结吧。”

“哦,我说过的,三种动机:仇恨,利益,还有钻石纠纷。我们先按时间顺序罗列一下事实:

“三点三十分,家庭聚会。所有家庭成员都听到他与律师在电话中的谈话。接着老人冲家人们发泄了一通,并让他们全都滚蛋,他们便像一群受惊的兔子一样溜了出去。”

“希尔达·李留下了。”波洛说。

“她确实留下了,但没待多久。接着大约六点钟,阿尔弗雷德与他父亲见了一次面——一次不愉快的会面。哈里重新得宠,这让阿尔弗雷德很不高兴。阿尔弗雷德自然成为我们的主要怀疑对象,目前他拥有最强烈的动机。他们正聊着,哈里来了,为了赢得老头的欢心,他总是兴致勃勃,老头让他干吗他就干吗。但在这两次会面之前,西米恩·李已经发现钻石失窃了,并给我打了电话。可他没跟任何一个儿子提钻石丢失的事,为什么呢?在我看来,这是因为他很肯定,他们两个都和这事没关系,都不在嫌疑人之列。就像我一直说的,老头怀疑霍伯里和另一个人,而且我很清楚他打算干什么。还记得吗?他很明确地说当天晚上不希望任何人上来看他,为什么?因为他要为两件事做准备:第一,我的来访;第二,另一个嫌疑人的来访。他叫某人晚饭后马上来见他。那个人可能是谁呢?可能是乔治·李,更有可能是他的妻子。还有一个人,此时再次走进我们的画面——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他给她看过那些钻石,告诉过她它们的价值。我们怎么知道那个女孩不是贼呢?别忘了有关她父亲行为不检点的暗示。也许他是一个职业窃贼,最后因此进了监狱。”

波洛慢慢地说:“好,就像你说的,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又回到了我们的调查中……”

“对,作为一个贼,而不是别的。她可能一时失去了理智,意识到时她已经扑向外公,袭击了他。”

波洛慢吞吞地说:“这有可能——是的……”

萨格登警司热切地看向他。

“但你并不这么看?好了,波洛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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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说:“我总会回到一件事上:死者是个怎样的人。西米恩·李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没什么神秘的啊。”萨格登盯着他说。

“那你告诉我,以一个当地人的眼光来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萨格登警司不确定地摸着下巴,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说:“我并不是个本地人,我来自里夫斯什尔,在国境线那边——邻郡。但在这一带,李先生都算是个知名人物,我对他的了解大都来自于传闻。”

“是吗?是怎样的传闻呢?”

萨格登说:“嗯,他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很少有人比得过他。但在钱方面,他很慷慨,天生大方。我很惊讶作为这个人的儿子,乔治·李怎么会与父亲完全相反!”

“啊!这个家里明显存在两种血统:阿尔弗雷德、乔治和戴维,他们三个,至少从表面上看,很像母亲那边的人。今天早上我看了看画廊里的画像。”

“他脾气暴躁,”萨格登警司接着说,“而且当然了,他在女人方面名声很坏——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已经病了很多年了。即使在异性交往方面,他也一向表现得很慷慨。一旦惹出什么麻烦,他总会付一大笔钱,让那个女孩尽早出嫁。他或许劣迹斑斑,但从不吝啬。他对妻子很不好,总追求别的女人,忽略她的存在。人们都说她是伤心而死的。这么说很不负责,但我相信她确实非常不幸,可怜的夫人。她一直身体不好,因此不怎么外出。毫无疑问,李先生是一个怪人,同时生性记仇。人们都说,每一个伤害过他的人,他都会还以颜色,他从不在意要为此等待多长时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波洛喃喃道。

萨格登警司重重地说:“不如说是魔鬼之网!西米恩·李身上没有一丝高尚可言。你可以说他是那种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还高兴地数钱的人!他还很骄傲,像堕落天使路西法一样骄傲。”

“像堕落天使路西法一样骄傲!”波洛说,“这句话很有暗示性。”

萨格登警司不解地说:“你该不会想说,他是因为骄傲而被谋杀的吧?”

“我想说的是,”波洛说,“遗传。西米恩·李把他的骄傲传给了儿子们——”

他突然停了下来。希尔达·李从房子里走出来,正向阳台这边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