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贝辛市场奇案 · 2

发布时间: 2019-12-01 13: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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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倒是。好吧,你不要以为谁的脑瓜都像你那么聪明。要是你打算犯罪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那么,现在你有什么发现吗,波洛先生?”

在我看来,波洛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他环顾一下房间,几乎带着歉意地轻声说:“这位先生吸烟很凶。”

确实如此,壁炉里全是烟蒂,大椅子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也是如此。

“昨天晚上他吸的烟足有二十支。”贾普说着弯腰察看壁炉里的烟蒂,又瞄了瞄烟灰缸。“全是一个牌子的烟,”他宣布说,“而且是同一个人吸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啊,波洛先生。”

“我并没说有什么东西。”我的朋友小声说。

“咦,”贾普叫道,“那是什么?”他一个箭步冲到死者身旁,地板上有枚亮晶晶的东西。“是掉下来的衬衫袖扣。这是谁的?贾尔斯大夫,请你下楼叫管家上来问话,谢谢。”

“帕克夫妇怎么办?他们急着要走,说在伦敦有紧急的事。”

“依我看,他们只好缺席了。照现在案情的发展,这边的事比那边更紧急,更需要他们在场。叫管家上来吧。你和波拉德盯住帕克夫妇,别让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溜掉。今天早晨这两口子有没有进来过?”

医生回想着说:“没有,我和波拉德进来时他们正站在外边走廊里。”

“肯定吗?”

“毫无疑问。”

医生下楼去执行任务。

“这医生不错,”贾普语带欣赏,“很多热爱运动的医生都不错。唉,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家伙,似乎是住在这里的那三人中的一位。不过那个管家基本上可以排除,如果她想杀他,在这八年里早就杀了。我不知道这两位帕克是何方神圣,这对夫妇可不招人喜欢。”

就在这时,克莱格小姐上楼来了。她身形瘦削,灰白的头发从中间分得整整齐齐,举止十分端庄沉稳,那种井井有条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人肃然起敬。贾普问了些相关问题。她解释说,她为死者服务有十四年了,他是位慷慨大方做事周全的主人。她第一次见到帕克夫妇是在三天前,他们事先并没有打招呼,她认为他们是不请自到。主人显然并不喜欢见到这两位不速之客。贾普拿给她看的袖扣不是普罗瑟罗先生的,这一点她能确认。至于那支手枪,她说她认为主人是有这样一种武器,一直是锁起来的。几年前,她曾见到过一次,但并不能肯定是否是同一把枪。她昨天晚上没有听见枪声——这很正常,因为这所宅院很大,格局很乱,她的房间以及为帕克夫妇准备的客房都在建筑物的另一端。她不知道普罗瑟罗先生是何时上床的——她九点半离开时他还没睡。他平时不会回到房间就上床,通常会坐到深夜,边看书边吸烟。他烟瘾很大。

这时波洛插进来问:“通常你的主人睡觉时是开着窗还是关着窗?”

克莱格小姐想了想。“通常都是开着的。”

“但为什么它现在关着,你能解释一下吗?”

“不清楚,也许他觉得有风就关上了。”

贾普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就让她走了。接下来他分别与帕克夫妇谈话。帕克太太有些歇斯底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帕克先生则气势汹汹,怨声载道。他否认那枚袖扣属于他,可他妻子之前已经认下了,所以他的否认反而使其嫌疑雪上加霜。更有甚者,他还否认进过普罗瑟罗的房间。这让贾普认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申请逮捕令。

贾普留下波拉德负责现场,自己匆忙赶回村子,打电话和总部沟通情况。波洛和我溜达着走回酒店。

“你一直在沉思默想,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说,“这起案件让你觉得没意思吗?”

“正相反,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不过还有些地方我没想明白。”

“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我琢磨着,“不过显然那位帕克难逃法网。不用说,他的嫌疑最大,只是还没发现他有什么动机,以后会查明的。”

“有没有什么细枝末节是贾普没有留心你却觉得很特别的呢?”

我好奇地望着他。

“你在袖子里找什么,波洛?”

“死者的袖子里有什么!”

“噢,有条手帕。”

“正是,有条手帕。”

“水手会把手帕放在袖子里。”我猜测道。

“想得妙,黑斯廷斯。不过这不是我考虑的。”

“还有什么别的吗?”

“是的,我反反复复去嗅空气中的烟味。”

“我也嗅了,但没嗅到什么气味。”我不以为然。

“我也没嗅到,亲爱的朋友。”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戏弄我。但我看他完全没有说笑之意,不仅很严肃,而且眉头紧锁。

* * *

调查工作进行了两天,更多的证据出现了。一个流浪汉承认他曾经翻墙进入宅院花园,那里的马厩不锁门,他常常在里面过夜。他声称半夜十二点时听见一楼有两个男人在大声争吵,一个索要钱财,另一个愤然拒绝。流浪汉藏在灌木丛后,看到亮着灯的房间里有两个人在走动。他认出其中一人是普罗瑟罗先生,这个宅院的主人,另一个人他明确指认是帕克先生。

现在真相大白,帕克夫妇是来敲诈普罗瑟罗先生的。死者的真名被确认为温德弗,他曾经当过海军中尉,一九一〇年涉嫌参与一级巡洋舰“麦里绍特号”的爆炸事件,当时他的嫌疑似乎很快就澄清了。根据警方推断,帕克先生知道温德弗在爆炸事件中干了什么,他追踪到温德弗隐居之处,要挟他拿出一笔钱,换取他对此事三缄其口,没想到被拒绝了。在争执过程中,温德弗拿出自己的左轮手枪,帕克从他手中夺过枪并打死了他,然后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的假象。

帕克先生被交付审讯,他有权为自己辩护。我们旁听了治安法庭的答辩过程。当我们离开法院时,波洛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样,错不了,一定是这样。我得抓紧时间了。”

他随即走进邮局,写了张纸条叫一个专递员立刻送走。我没有看到纸条是送给谁的。接下来,我们回到曾经度过一个愉快周末的酒店。

波洛有些焦躁不安地在窗前踱步。

“我在等一位客人。”他解释说,“是我猜错了吗?不可能,我不可能猜错。你看,她来了。”

一分钟后,克莱格小姐走进房间,令我大吃一惊。她失去了往日的庄重沉稳,就像刚刚是跑着过来一样喘着粗气。当她看到波洛时,目光中流露出惊恐。

“请坐,小姐。”波洛温文尔雅地说,“我猜对了,是吗?”

她一下子痛哭失声。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波洛和和气气地问,“为什么?”

“我非常爱他,”她回答说,“他还是个小男孩时我就是他的保姆了。噢,可怜可怜我吧!”

“我尽力吧。不过你要明白,我不能允许一个罪不至死的人被送上绞刑架——即使他是个令人生厌的浑蛋。”

她坐直身子,低声说:“也许我也是,最终不会听任这样的事情发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房间。

“是她开枪打死他的吗?”我完全看不懂了。

波洛微笑着摇摇头。

“他是开枪自杀的。你还记得他把手帕放在右袖子里吗?这表明他是个左撇子。在和帕克先生发生争吵之后,他害怕事情败露,就开枪自杀了。早晨克莱格小姐像往常那样来叫他时,发现他躺在地上死了。正如她刚刚告诉我们的,从他是个小男孩时她就已经认识他了。是帕克夫妇让他死于非命,这使她恨透了他们,认为是他们迫使他选择了自杀这种有损尊严的方式,他们就是凶手。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可以借机报复,让他们的恶行受到惩罚。只有她一人知道普罗瑟罗是左撇子。她把枪放进他的右手,插好窗户插销,把在楼下房间里捡到的小袖扣丢在地板上,然后锁上门并拿走了钥匙。”

“波洛,”我不由得惊叹道,“你太绝了!你从一条手帕推断出这么多情况。”

“还有香烟的气味。如果窗子是关着的,死者吸了那么多烟,房间里应该充满烟味。然而那里的空气相当清新,所以我立刻推断出窗子一定通宵开着,直到早晨才被关上。这种有趣的矛盾大大启发了我。我想不通一个谋杀者为什么要关窗,让窗子开着对他才有利。如果自杀这一结论不能成立的话,人们可以设想谋杀者是从那儿逃跑的。那个流浪汉的证词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怀疑。除非窗子是打开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听到争吵。”

“太绝了!”我由衷赞叹道,“现在,咱们喝点儿茶吧?”

“唉,真是英国人。”波洛无可奈何地说,“在这里,我是别想喝到糖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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