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虬哈哈狂笑,直笑得眼泪迸溅,仿佛一生一世都没有听说过这等可笑的事情。过了半晌才喘息着说道:“有趣有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突然沉声道:“小子,听着,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咱们两个人的元神都会灰飞烟灭。”
拓拔野点头,凝神聆听。赤虬道:“这紫火赤晶链乃是火族神兵,而你腰间的那柄无锋剑却是木族神器。五行之中木生火。以你的无锋剑与我身上的紫火赤晶链相接,便可以成为你我躯壳之间的通道。我的元神便可以经由这紫火赤晶链与无锋剑进入你的体内。”
拓拔野虽然没有修行过“元神离体寄体大法”,但对这原理却是颇为了解。赤虬的元神被紫火赤晶链所困,原本不能逃逸出紫火赤晶链之外,但无锋剑恰好与赤晶链相生,是以赤虬的元神倘若足够强大,便可以藉此桥梁,寄人他的体内。
赤虬沉声道:“倘若当我的元神进入你的躯壳之时,这紫火赤晶链或无锋剑发生一丝震动,我们的元神就会彼此冲撞,立刻两败俱伤,形神俱灭。”
拓拔野心中微微一凛,无锋剑在自己之手,自己念力积聚,自然可以保证不丝毫震动。但是那紫火赤晶链缠绕于混金铜柱上,倘若那时那秃头鱼乾恰好寻机转上一转,又或是某人甚至某条鱼不小心将那紫火赤晶链动了一动,那岂不是大倒其楣?
见赤虬龙须摆动,双眼讥嘲地望着自己,心中登时升起万丈豪情,哈哈笑道:“前辈,来吧!”
白龙鹿在水中摇头嘶鸣,一口咬住他的衣襟,将他拼命朝后拖去。赤虬哈哈笑道:“小子,你的朋友在劝你别做这等荒唐事呢!”
拓拔野轻拍白龙鹿脖颈,道:“鹿兄,放心吧!”断剑一闪,抵在紫火赤晶链上。
白龙鹿嘶声长鸣,气泡滚滚。眼见拓拔野剑已触着赤晶链,只有舔了舔拓拔野的手,依依不舍地跳了开去。
赤虬木无表情,淡淡道:“小子,你想清楚了吗?可别怪我没提点你。”拓拔野微笑不语。断剑笔直横举,手臂不动如山。
赤虬火目紧盯在拓拔野的身上,瞳孔渐渐收缩。过了半晌方才叹道:“拓拔小子,你果真是个人物!”稍一停顿,纵声长啸道:“小子,我来了!”
拓拔野突觉那紫火赤晶链红光爆闪,眩目刺眼,周围的湖水仿佛刹那爆炸开来,道道水纹急速奔散。一道汹涌的气浪从断剑奔雷般撞入自己掌心,沿着经脉熊熊烈火似的一路蔓延狂烧,双耳轰然一响,意识登时模糊。仿佛自己被千钧之力陡然撞击,元神在躯壳之内崩爆,险些便要离体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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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刹那,听见白龙鹿悲声嘶吼,睁开眼望去,却看见漩涡狂舞,光芒迷乱,就在这时,那紫火赤晶链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
洞庭湖上,细雨如织,水雾迷蒙。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湖心浪涛滚滚,于儿神与流沙仙子、六侯爷激斗正酣。
于儿神越战越惊,这女童似的娇小女子,满脸纯真甜蜜的笑容,但出手之毒辣却是生平罕见。那七十二根细如蜂刺的银针变幻莫测,如影追随,仿佛水银泻地,聚散无形。
以他刀风真气之猛烈,竟不能撼动其分毫。最为可怖的,却是她那阴柔妖魅的真气,仿佛寒夜冷雾,笼罩无垠,又如同密林游蛇,环伺在侧。真气之强,竟然不可预测;稍有不慎,定会被她致命猛击。
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倒也罢了,偏生那瞧起来玩世不恭的风流男子又骁勇无匹,虽然身受重伤,依然将一杆黄金长枪舞得霸道凶猛,犹如骇浪狂风。两人一刚一柔,阴阳互济,登时令他备感吃力。
他在这洞庭湖上蜗居了三十年,坐井观天,今日始知江河日异,大荒中竟又出了这么多少年俊彦。不知这几个瞧来年纪轻轻的少年男女,究竟是什么人物?心中惊怒之下,更起了狂烈的杀机。
金枪狂舞,银针纵横。于儿神奇形长刀光芒爆闪,狂吼声中将体内真气提升到最强境界,刀气及处,犹如霹雳惊雷,一时间洞庭湖上浪涛高溅,水花怒舞。三人在波涛巨浪之中,环绕着混金铜柱穿梭围斗。
于儿神长刀大开大阖,风雷隐隐。猛攻了十余刀后,突然低头闪电冲出,反撩一刀,“当”地一声,将六侯爷的金枪震得冲天飞起。顺势当胸一脚,立时将六侯爷踢得高高飞起,落入水花之中。
于儿神心中得意,拧声狂笑,凶暴狂妄之态复萌。刀光漫漫,全力猛攻洛姬雅,务求一鼓作气将她斩杀。洛姬雅被他怒浪飞卷似的刀光迫得不断后退,如扶风弱柳,随时都要断折一般。于儿神狞笑道:“臭丫头,再吃老子一刀!”刀气爆涨,卷引漫天水浪,仿佛银河飞泻,轰然斩落。
洛姬雅素手交错,黄光爆闪,阴柔气浪与那狂猛刀气一撞,登时迸散。洛姬雅“哎哟”一声,娇躯朝后摔落。于儿神大喜,呼啸声中,狂风前行,刀光交错怒斫而下。
漫漫刀光中,却见这黄衣少女突然朝他甜蜜蜜地灿然一笑,微微一愣,蓦地感觉后脑有七十二道凌厉森寒的真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射而来。心中大惊,即刻算出自己刀光还未触及那黄衣少女,就要被那蜂针射中。
当下猛地拧身,刀光霍然回卷,登时将那一蓬银针击得冲天飞起。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洛姬雅指尖一弹,三道淡蓝气箭电射而来,惊骇之下再次斜身闪避,脸上微微一疼,那三道气箭从离他右颊两寸处擦过。正暗呼好险,忽觉脸上奇痒,“哧”地一声,青烟升腾,脸上烧灼。低头朝湖面望去,他的右脸竟然皮焦肉烂,刹那间只剩下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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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怒如狂,嘶声怒吼。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是了,这天真女童当就是近二十年来声名鹊起的大荒第一毒神流沙仙子!冷汗涔涔,又悔又怒,自己实在太过托大,狂妄至斯,竟连这妖女的子母蜂针和玉兕角都没有认出来。
于儿神电光石火之间,当机立断,猛地挥刀自斩。惨呼声中,血光迸溅,碎骨飞扬,竟然一刀将自己中毒的半边脸面齐骨剁断!
洛姬雅跳了起来,拍手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吗?总算还有点羞耻之心。”素手举起玉兕角,呜呜吹将起来。
银针呼啸,又从四面八方围射于儿神。他强忍锥心剧痛,右手手掌在断脸上一按,默念“玄水微波诀”,将伤口愈合;左手挥刀,将子母蜂针抵挡在六尺开外。
那阴寒真气随着玉兕角的号声跌宕奔流,在他身侧缭绕盘旋,仿佛毒蛇吐信,伺机而发。
水浪开处,六侯爷横握黄金长枪跳了出来,叫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秃头鱼乾,侯爷我……咦!”突然一愣,哈哈大笑道:“侯爷下去洗个澡,你就变成扁头鱼了吗?妙极妙极,再变成比目鱼让侯爷瞧瞧。”
于儿神愤怒得肺都要炸裂开来,突然嘶声怒吼,“轰”地一声,全身爆射出紫黑色的光芒,仿佛一团巨大的气波,四面八方猛然扩散。湖面登时凹陷,激起冲天怒浪。四周风雨也随之纷乱卷舞。就连上空飞过的几只怪鸟也尖叫着被那无形光波冲得破云而去。
于儿神秃头忽然碎裂,仿佛龟裂的大地受春雨滋润,长出嫩绿的新芽。那硕大而凸出的头额蓦地裂开,四只黑色的蛇头破壳而出,继而双耳、鼻孔、口中也倏然长出五只蛇头。九只蛇头以惊人的速度,急剧变大。碧目凶光,长信吞吐,赫赫有声。
强壮的躯体在“喀啦啦”的爆响中急剧变化。刹那之间,竟已变成了长着九只蛇头的巨大怪物,身如龙兽,双手化为粗长的龙爪,两腿粗似猛犸,鳞甲遍布。长尾近五丈,在空中霍霍挥舞。那柄奇形长刀呛然一声,急速旋转,陡然嵌入他的巨尾之梢,浑然一体。
六侯爷笑道:“叫你变成比目鱼,你却变成这等丑陋怪物,想吓唬侯爷吗?”
于儿神仰天狂吼,九只蛇头笔直朝天,发出难听可怖的嘶叫声。蓦地长尾横扫,雷霆万钧地朝洛姬雅斩去。他化为兽身之后,真气暴增,又与那水族神兵九头鬼蛇刀化为一体,汲取神兵灵力,威力更是倍计。这尾刀横扫,虽然简单无奇,但真气之猛烈、速度之迅疾,更是匪夷所思。
洛姬雅见他变为兽身,早已凝神戒备,他方甫微动,立时闪电般朝后飘退。饶是如此,仍然被那九头鬼蛇刀的刀风扫中,“嗤”地一声,裙角撕裂开来,露出雪白纤美的大腿。一道血痕从白腻的肌肤上划过,血珠飞洒。
六侯爷登时目眩神迷,连眼睛都有些直了。突然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如此暴殄天物,辣手摧花,罪不可赦!”黄金长枪“呼”地一声,疾刺而出;风势滔滔,力道沉雄。
于儿神九只蛇头齐齐扭转,猛地竖直张口,怒目吐信。巨爪一探,立时将那黄金长枪抓住,向下一拗,宛如圆弓。六侯爷脸色胀红,终于支撑不住,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双手震脱,再次如断线纸鸢,破空入水。
于儿神狂吼声中,将黄金长枪冲天掷飞。长尾一震,九头鬼蛇刀铿然卡入混金铜柱。巨腿踏浪狂奔,“当唧”爆响,铜柱飞转,紫火赤晶链登时束直绞扭。
当是时,从南侧洞庭湖上蓦地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湖面上闪起紫红色的耀眼光芒,光晕蓦地扩散。湖水突然隆起,四下迸爆,翻卷成二十余丈高的大浪,层层叠叠朝四面急速翻滚推进。
又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当啷”巨响,于儿神全身猛地一震,嘶声怒吼,那九头鬼蛇刀嗡然弹出,铜柱飞速倒旋。湖面水花喷洒,那条紫火赤晶链在空中悠然抖舞,重新没入水中。
漫天怪鸟惊声悲啼,想要振翅飞离,却在空中乱作一团,相互碰撞。哥澜椎、班照满脸惊异,与跃出水面的六侯爷站在一起,屏息眺望。
于儿神狂吼震天,九头乱舞,仿佛又是愤怒又是恐惧。洛姬雅踏在汹涌澎湃的浪花之上,心潮激涌,忖道:“难道……难道拓拔野那小子当真……”
便在此时,南侧湖面突然再次喷涌冲天狂浪,一声怒啸犹如万千焦雷轰然绽放,众人耳中隆隆,脑内晕迷,脚下一软,几乎便要翻落水中。
南侧洞庭山那两座山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苍茫的云层之下,青色山颠蓦然崩裂,“轰隆”一声四下炸飞开来,万千巨石到处激射,犹如密雨般从高空陨落,湖面登时水浪冲天。天地摇动,尘土崩扬,一片灰蒙蒙中,那两座山峰已然化为尘烟!
宏声巨响,一块方圆数十丈的五色巨石从那漫漫尘土石沙中高高飞起,重重摔下。
山崩地裂,四野轰鸣。
洞庭湖水仿佛突然倒卷,翻天覆地。漫天水浪中,那声怒啸万山响彻,一条巨大的赤色虬龙冲天飞起,张牙舞爪,破浪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