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已经杀红了眼,哈哈狂笑道:“天地春雷!”苗刀斜下疾斩,全身陡然爆起绿光,一道碧绿色的光线沿着经脉直没苗刀,在刀锋处亮起一道弧形翠光,“轰”地一声,脱刀怒舞而出,瞬息爆涨,化为四丈余长的光刀,呼啸旋转。
“轰隆隆!”凭空如惊雷达爆,右翼冲在最前的三个四翼雪鹫骑兵,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突然连人带鸟四下迸爆!鲜血、脑浆、断肢、残羽一齐飞散开来,红白缤纷,飞扬洒落。
绿色光刀继续急速飞舞,倏地怒卷,其后六、七名飞兽军惨嚎一声,胸膛齐齐崩炸开来,血箭冲天飞射。碧光余势未衰,旋转急舞,直破下方人群。登时轰然巨响,惨叫迭声,断头飞舞,血雾蒙蒙。那条小巷突然化为一道深坑。
突听号角连吹,战鼓停息。满城呐喊之声登时停顿。前仆后继,蜂拥冲来的飞兽军也突然在空中转向,远远地掉头朝着阳虚山顶飞去。
刹那之间,沸腾的阳虚城偃旗息鼓,寂静无声。狂风呼啸,无数火炬“劈陂”作响,太阳乌欢声啼鸣,此外再无任何声响。
一个男子长声道:“姬远玄,你逆伦弑君杀父,给交奸党,勾结外族,兴乱反叛,天地不容。今夜竟敢引领外贼,突袭本族圣城,屠戮族人,更加罪不可赦。放下兵器,立时自缚请罪,便留你全尸。”
姬远玄朗声道:“白长老,你说我弑杀父王,以我之力,能杀得了父王吗?倘若是我杀的,我又为何要将他送往灵山救治?此外,姬某想请教白长老,又为何一路派遣军队阻截?难道不知道父王危急,片刻也延缓不得吗?到了灵山之上,为何又费尽心机加以阻挠?”
白驼道:“姬远玄,陛下英明神武,若非身边至亲之人,怎能将他谋害?你大逆不道弑杀君父,明知陛下无法复活,就惺惺作态,想要掩盖罪行。长老会一致决定将你缉拿问罪,白某与诸位将军才兴兵申讨。嘿嘿,罪证确凿,还想抵赖反咬一口吗?”言辞凌厉,语气平缓,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太阳乌越飞越近,拓拔野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半山腰的黄帝宫。悬空平台上,一群黄衣高冠的长老正凭栏而立,当中一个高瘦男子长须飘飘,风度洒脱,正是白驼。
姬远玄道:“父王经灵山十巫妙手医治,复活在望;倘若你我都问心无愧,为何不等他醒来之后问个一清二楚呢?”
一语既出,全城哗然;隐隐听见满城军士都在悄声议论。
白驼哈哈笑道:“姬远玄,倘若陛下当真能够复活,在灵山之上,圣女与王亥将军便当瞧见。你妖言惑众,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乱党援兵吗?”
姬远玄斜抱紫鳞木箱,朗声道:“今日阳虚城中的四万黄土神军,都可为你我作证!!倘若白长老问心无愧,请取出三两七彩圣土,姬某立即粘合父王圣躯,等他醒转道明真相!”
白驼冷笑道:“好生狡猾的奸贼!你悄悄派遣乱党大军,昨日之前己将朝歌山上圣土尽数采掘干净,今日便这般大言不惭地信口开河,想要陷我白驼于不义吗?”
拓拔野等人大惊,果如姬远玄所言,这白驼不但已将七彩土尽数掘走,还倒打一耙,栽赃姬远玄。如此一来,想要以七彩土救活黄帝,几无可能!姬远玄众侍从愤怒己极,纷纷大声怒斥。
姬远玄轻轻摆手,面色凝重,沉声传音道:“多说无益,我自有分寸。”众侍从这才安静下来。拓拔野、蚩尤见他这等时刻还能镇定自如,心下佩服。
太阳乌盘旋飞舞,已到黄帝宫琉璃瓦顶。那黄帝宫倚山悬空,气势恢弘,外观古朴厚重,颜色素朴,没有多余修饰,但却显得格外浩大壮观。檐角平直宽阔,金色琉璃瓦在万千火炬映衬下光芒闪烁。主殿巍峨,黄钢岩砌成的悬空平台上,站立了两百余人,其中一百个乃是精壮侍卫,横刀持矛,虎视耽耽地抬头上望。白驼等百余长老倚栏上眺,神色各异。人群中还站了一个淡黄色豹斑长裳的美貌女子,正是土族圣女武罗仙子,新月似的美目凝视姬远玄,深如幽潭。她的身旁昂然站立一个九尺男子,金冠玉带,木无表情,但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凛冽夺人的杀气。
姬远玄耸然动容,朝着那金冠男子行礼恭声道:“大哥!”那男子沉默不语,但目中陡然亮起寒芒,冷冷地暴射在姬远玄的脸上。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道:“这就是土族黄帝大公子姬修澜么?”
太阳乌徐徐降落,在那平台上站定,巨翅扑扇,扭头鸣啼,炎热狂风蓦地卷起,众土族侍卫纷纷抢身站在众长老之前,凝神戒备。
乌云翻滚,黑压压地在头顶奔腾。大风呼啸,空气潮湿闷热,众人都觉仿佛被什么罩住鼻息,压住心肺,烦闷得喘不过气来。
满城火光漫漫闪烁,无数军士仰首眺望,寂静无声。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天地一片雪亮,惊雷滚滚。
姬远玄将怀中紫鳞木箱恭恭敬敬地横放在地上,伏身叩了三个响头,眼眶突然微微泛红。众人也朝着那木箱纷纷拜倒,有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姬远玄擦擦眼角,起身朝着众长老朗声道:“诸位长老,当今大荒风雨飘摇,动乱频仍。土族天灾不断,又添人祸。倘若在这非常时刻,不能摒除成见,消绝朋党,团结一致,必要遭受灭族之难!”
一个矮个长老冷笑道:“姬公子,天灾好办,人祸难消。眼下我族这空前的人祸大难便是由你引起,只要将你论罪问斩,自然就能团结一致,度过难关。”
几个长老纷纷应和,怒道:“姬远玄,你灭绝人伦,还敢惺惺作态?倘若还有一点羞耻之心,便当在陛下圣体之前自刎谢罪。”
白驼眼中闪过得意神色,大有幸灾乐祸之态,淡然道:“姬远玄,你听见了么?你灭绝人伦,千夫所指,快快交出本族两大神器,在这四万人前自刎谢罪吧!”
下方漫漫人群中突然有几个人振臂高呼:“将这个逆伦狗贼凌迟处死!”声音零落回应,越来越多,片刻之后,四万人齐声怒喊:“将姬远玄凌迟处死!”声震天地,四下回荡。
姬远玄昂然道:“姬远玄磊落坦荡,无愧良心,无愧天地。倘若当真要姬远玄一死,才能换取全族团结安定,姬远玄死又何妨?但姬远玄现在却绝不能死!姬远玄不怕死,姬远玄怕的是,陛下冤屈血恨不能大白天下,怕的是小人得道,举族灭亡!”他气运丹田,掷地有声,压过那如潮声浪,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白驼猛地一拍黄钢石栏,厉声阳道:“无耻奸贼,巧言令色,混淆视听!石三郎!将你一路所见如实说来!”
石三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各位长老,石三郎虽为姬远玄侍从,但一直以来亲眼目睹他倒行逆施,卑劣行径,心里一千一万个看不起,不敢与他同流合污……”
众人大吃一惊,姬远玄众侍从又惊又怒,厉声道:“奸贼!你……你胡说什么!”
拓拔野与蚩尤也猛吃一惊,拓拔野突然忖道:“是了!倘若姬远玄身边没有内贼,白驼与姬修澜又怎么知道黄帝路线?姬远玄一路上又怎会接连不断地遭受阻截?白驼在这阳虚城中设下埋伏,多半也是他通风报信。”
蚩尤最恨内贼,双眉倒竖,杀气毕现,忍不住便想将石三郎一刀斩断。但想到如此一来,反而落人口实,说是杀人灭口,当下强行忍住,“呸”地一声,恨恨唾了石三郎一口。石三郎后背被他唾沫击中,登时如道重击,痛入骨髓。猛地一晃,险些连话也说不出来。
姬远玄双目闪过惊讶痛悔的神色,旋即变得微波不惊,极是平静。只是冷冷地盯着石三郎。
石三郎颤声道:“……一个月前,姬远玄对我们说,陛下想要立大公子为太子,他必须采取行动。那日陛下到姬远玄府中,姬远玄让人下了极为强猛的蛊毒,将陛下制住,威逼陛下立他为太子。陛下痛心疾首,死也不答应……”
他每说一句,姬远玄众侍从便要“呸”上一声,怒喝道:“狗贼含血喷人!”白驼等人则冷笑不止。
石三郎道:“姬远玄无计可施,又怕罪行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将陛下绑架,带着我们连夜赶往木族雷泽城。姬远玄说,那雷泽城的雷神,乃是他的援党,只要由他保护,挟陛下发号施令,就可以慢慢控制土族局势。岂料……岂料那雷老贼偷窃火族圣杯的事情败露,被火族中人逼问之下,恼羞成怒,与木神、火正仙等人大打出手,结果一败涂地,逃之夭夭。姬远玄见雷老贼大势已去,惊慌失措,又带着我们到处逃窜。到了钦山,陛下醒来,大骂姬远玄逆伦妄为,姬远玄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用这钧天剑将陛下斩成十几段!”
众长老登时哗然,纷纷怒骂。
石三郎擦了擦额上的汗,胆战心惊地瞥了姬远玄一眼,发抖道:“姬远玄杀了陛下之后,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又想了个法子,让石七郎赶回族中,四处召集那些平素和他结交的乱党,证他们配合起事,一起篡夺大权。安排妥当之后,姬远玄又惺惺作态地带领我们去灵山,故意做作示人,他要救活陛下。然后又到处散播谣言,说是大公子与白长老指使人杀死了陛下。”
白驼冷笑道:“果然是贼喊捉贼,用心险恶。”姬修澜冷冷地盯着姬远玄,目光森寒。
石三郎道:“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将这恶贼的奸谋告知天下。
姬远玄突然淡然道:“请问你一直在我身旁,是如何将我的奸谋告知天下的呢?是用这‘相思犀角’吗?”右手高高举起,指尖上悬挂了一个一尺长的淡黄色犀角。
石三郎大吃一惊,猛地一摸袖子,失声道:“怎地……怎地到了你手里?”
姬远玄朗声道:“白长老,这‘相思犀角’乃是你三年前在昆仑山下收来的宝贝,怎么会到了石三郎的手中?难道这犀角竟有翅膀,能自己飞到石三郎手中,让他给你通风报信吗?”
石三郎脸色大变,汗水涔涔而下。白驼冷笑道:“小贼,不错,这‘相思犀角’是我瞧出你狼子野心,早就交给石三郎,嘱咐他你有异动之时告诉长老会。起初念你旧情,他一直不敢大义灭亲;但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才用这犀角将你的无耻逆行尽数转告。”
姬远玄微笑道:“是吗?原来是你早就给他的。”
白驼冷笑道:“你还想反咬一口吗?石三郎,还有什么?乘着今日长老、圣女都在,一股脑儿全讲出来!”
石三郎颤声道:“然后……然后……姬远玄便证那些乱党逆贼赶往朝歌山,将山上的圣土尽数掘走,彻底断了陛下的生路。他……他又与火族逆贼与龙族逆贼以及蜃楼城余党勾结,想要纠集乱党,一路杀入阳虚城,将诸位长老以及大公子全部杀了,篡夺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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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驼厉声道:“姬远玄!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数万军士高声怒喊,震得众人耳中轰鸣。
姬远玄微笑不语,徐徐扫望那沸腾狂怒的人群,眼中映衬着那熊熊火光,又是愤怒又是哀伤。
拓拔野对蚩尤传音道:“只要一有异常,就立时动手,先将姬公子救离此地。”蚩尤点头。
当是时,突听远处一声轰鸣,一道黄光冲天飞起,在乌云之中爆炸开来,彩光四射。城外响起几声雄浑的号角,继而战鼓轰隆,吼声震天,似乎有千军万马正朝阳虚城围拢而来。
城楼上一个哨兵尖声惊叫:“叛军来啦!城外来了好多叛军!”